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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年轻,看来只有三十来岁,怎么可能有个考大学的女儿?一定弄错了,这人绝不是赵自
耕!
当她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在打量著她。她不知道自己给对方的印象怎样,却
很了解自己的穿著打扮都太寒酸了,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套头毛衣,和一条黑色薄呢裙,准
像个小寡妇,她想。“韩小姐,”那人开了口,声音很悦耳,几乎是温柔的,但却带著种难
以解释的权威性。“请过来坐,好吗?”
她机械化的走了过去,几乎忘记还有个苏慕南了。但,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苏慕南已
经不在房里了。她在沙发中坐了下来,赵自耕——如果他确实是赵自耕的话——也坐了下
来,坐在她的正对面,他们仍然彼此直视著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著对方。“我以为……”
她终于开了口,紧张已成过去,她的情绪放松了,因为,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人绝不是赵自
耕了。赵自耕的架子好大,先是秘书,现在又是谁呢?赵自耕的弟弟?亲戚?家人?或是—
—儿子?“我以为赵律师要亲自和我谈。”她说。他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我是亲自和你谈呀!”他说。
“你就是——赵律师?”她困难的问:“我的意思是说,那位名字叫赵自耕的律师?”
“是的。”他微笑起来,很有兴味的看著她。“我一出生,我父母就给我取名字叫赵自
耕,怎么?这名字有什么不妥当吗?”“不是名字不妥当,”她困惑的摇摇头,“是你本
人……”她咽住了,觉得自己表现得好差劲,说的话全不得体,这人,居然就是赵自耕!
“我本人?”他更惊讶了。“我本人有什么不对吗?”
“你告诉潘校长,你要给你女儿请一个家庭教师?”
“是的。”“你的女儿——她多大啦?”
“十八岁!”“你瞧!这就是不对的地方!”她率直的说了出来:“你不可能有一个十
八岁的女儿!除非你十几岁就结婚了!你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和事业,除非你十几岁就
当律师了!你太年轻,太年轻了!我一直以为,我要来见一个老头子!”
他深深的看她,那镜片后的眼光,到这时才透露出一抹锐利,他似乎想看透她。“这是
我一生听过的最技巧的恭维话!”他说,微笑起来,那笑容中竟有种嘲弄的意味。“你一定
非常需要这个工作,对不对?”她怔了怔,接著,她就觉得有股热血直往脑子里冲去,使她
整个脸都发热了!原来,他竟以为她在讨好他,以为她说这篇话,是因为她急需一个工作!
以为她是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是个谗言媚笑的小人?噢,他确实是赵自耕!尖酸刻薄的言
辞,永远怀疑别人的天性,还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倨傲!
她挺直了背脊。或者,她韩佩吟一无所有。贫穷、落寞、寒酸……大概都是她身上的标
志。但她一定有一样东西,是这个傲慢刻薄的大律师所看不到的,那就是她秉承父亲的那身
傲骨!“你错了,赵大律师!”她冷冷的开了口,重重的吸著气。“我没想到你对‘年轻’
两个字那样重视,那样喜欢,你毕竟也只是个平凡的凡人!甚至是个俗人!让我坦白告诉
你,我确实被你年轻的外表所困惑。但是,你虚有一副年轻而漂亮的外表,却有颗苍老、世
故、多疑、傲慢,而且刻薄的心!”她站起身来,直瞪著他:“抱歉,我占据了你一些时
间,别人和你谈话大概是要付律师费的,我算占了便宜了。我走了,你另请高明!”她转过
身子,不再看他,就大踏步往门口走去。
“韩小姐!”他在她身后喊。
她本能的停了停。“回过头来,好吗?”她不想回头。可是,他声音里有一种魔力,有
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她竟如同被催眠般回过头来了。于是,她看到他一脸的正经和严
肃,那眼光温和而深沉。
“如果我伤了你的自尊,你骂还我这篇话也够厉害了!”他说,静静的看著她。“我确
实有颗苍老、世故、多疑、傲慢,而且刻薄的心。这是我的职业给我的训练!你称它为职业
病也可以。但是,你呢?什么原因让你在这样年纪就如此尖锐和——”他顿了顿。“刻
薄?”他微微抬起了眉毛。“你知道你的言辞有多么锋利和刻薄吗?”
她怔住了,然后,她的脸又发热了。这次,不是为了激怒,而是为了羞惭。是的,这两
年来,她变得好尖锐,好容易生气。或者,是家里的低气压已经把她压抑得太久了。她垂下
了眼睛,忽然沮丧起来。金盏花3/37
“对不起,”她喃喃的说,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叹。“我并没有存心要发脾气,我只是
受不了别人的误解和冤枉……”
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
“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他问,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温和,非常低沉,几乎有些不好意
思似的,他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我——真的看起来那么年轻吗?”
“是的。”“谢谢你。”他笑了。“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了
不起,我确实是个凡人,而且是个俗人。”
她抬眼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心里有些狐疑,有些迷茫,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气
话还是真心话。因此,她沉默著。“我结婚得并不早,”收起了笑容,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做了爸爸,现在,我女儿十八岁,你可以很容易算出我的年龄
了。”他盯著她:“纤纤十岁那年,她妈去世了,幸好我母亲一直和我住在一起,纤纤是奶
奶一手捧大的。去年,她考大学落榜,我要她今年重考。说实话,她的成绩很差,没有一门
功课好,我知道你教的是文史,我另外给她请了数理老师。那位老师每星期一三五晚上来,
你——
能够在二四六晚上来吗?”
她仍然沉默著,心里在飞快的转著念头。从踏进这个客厅起,她就有份不自在的感觉。
她瞪视著赵自耕,不知怎的,她不喜欢这个律师,不喜欢他的“优越感”,也不喜欢他语气
里那种“大局已定”的自信,好像她求之不得要接受这工作似的。而且,听赵自耕的叙述,
这女孩一定顽劣而难驯。自幼失母,又在祖母和父亲的娇宠下长大,每门功课都不好,可想
而知,她是怎样麻烦的女孩子。看样子,接受这工作不见得会讨好,说不定是自找苦吃。如
果她聪明,恐怕还是不接受为妙。“对了,我忘了说一个要点,”赵自耕退到茶几边,燃起
了一支烟,喷出烟雾,他慢吞吞的说:“我提供五千元一个月的薪水,我知道你母亲卧病在
床,父亲是公务员,因为你母亲生病的关系,已经退休,你很需要钱用,所以,我出的薪水
也比一般家教要高很多。”
她愕然的瞪著他,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原来——你调查过我!”她抽了口冷气,心里的反感更重了。“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的
事吗?”她憋著气问。
“是的,你有个未婚夫名叫林维之,出国已经四年,你仍然在等他……”像被一根利针
所刺,佩吟大大一震。他连维之都知道!他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她不像是来接受“家教”
工作,倒像是来参加特务训练一样。她心里反感已如潮水澎湃,再也控制不住了。“够了,
赵律师!”她冷冷的打断他。“你白白调查了我,我不准备接受这工作,我要告辞了。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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