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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轻轻的,难以察觉的呼唤:
“慕槐!”他重新俯下头来,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她觉得不能呼吸了!那狂野的、炙热
的压力与需索!他箍紧了她,他揉碎了她,他把她的意识辗成了碎片,抽成了细丝,而那每
一片每一丝都环绕著他,在那儿疯狂的飞舞,飞舞,飞舞!她大大的喘了口气,离开了他,
低呼著:
“呵,慕槐!”他站正了身子,望著她:
“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哪!”他咬牙切齿似的说,然后,他用胳膊环绕住她的腰。
“走吧!羽裳,我们不是要散步吗?”
她依偎著他,从没有那样安静过,从没有那样顺从过。他们并肩走向了那刚刚完工的仁
爱路四段,这条新建的马路寂静而宽敞,路两边是尚未开建的土地,路当中,新植的椰子树
正安静的伫立在月光里。
这样的夜!这样的宁静!月光匀净的铺洒在地面上,星星远而高的悬在天边。夏夜的风
微微的吹拂著,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人行道边的小草上,露珠在月光下闪著幽暗的光
芒。他们沉默的走了好一段,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任微风从他们身边穿过,一任流萤从
他们脚下掠过。最后,还是杨羽裳先开口:“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她问,微微带点儿责
备,却有著更深的委屈。“你也没有闲著,不是吗?”他说,微笑著,眼光注视著远处的路
面。她轻哼了一声,偷眼看他,她想看出他有没有醋意,但他脸上的表情那样复杂,那样莫
测高深,尤其那眉梢眼底,带著那样深重的沉思意味,她简直看不透他。海鸥飞处15/41
“你最近很忙吗?”她试探的问。
“是的,很忙。我一直很忙。”他说:“专门忙著管一些闲事。”“谁教你是记者
呢!”她笑著。“记者的工作就是管闲事嘛!”“是吗?”他也轻哼了一声。“我管的闲事
却常常上不了报。”她偷窥著他,有些惊疑,不知他所指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望望她,他的手把她揽紧了一些。“羽裳,”他柔声说:
“我们认识多久了?”
“唔——大概两三个月吧。”她犹疑的说。
“只有——两三个月吗?”他惊叹的问。
“是呀,记得吗?那天我在你家打羽毛球,那是四月间的事情,现在还不到七月呢!”
“怎么——”他顿了顿,困惑的说:“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好久了呢!好像——有半年
了,甚至更久。”
“你——”她不安的笑笑。“你一定糊涂了。”
“是的,我一定糊涂了。”他说,凝视著她。“羽裳,”他深沉的说:“我常常觉得,
我不应该太接近你。”
她惊跳。“为什么?”“我想过很多事情,我怕很多东西……”他含糊的说:“我怕我
对你的接近,是一种对你的不公平,也是一种对我自己的不公平。”“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蹙起了眉头。
他站定了。回过身子来,他面对著她,正视著她的脸和她的眼睛。“羽裳,”他诚挚的
问:“你……有没有……一些喜欢我?”
“你……”她咬咬嘴唇,不敢正视他,她把眼光垂下去,看著脚下的红砖,低声的说:
“你还要问吗?你看,我不是站在你旁边吗?这样深更半夜的。”
“深更半夜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并不见得都爱我。”他幽幽的说,想著渡轮上那女孩。
她蹙蹙眉。“什么意思?”她问。“你瞧,羽裳,我在感情上是个最胆怯的人!”他
说:“你太活跃了,你的锋芒太露了,你的男友太多了,而我呢?我禁不起开玩笑。”她移
动了一下站的位置,抬起眼睛很快的看了他一眼,她接触到一对深沉得近乎严肃的眼光,这
使她瑟缩了,畏惧了。蠕动著嘴唇,她怯怯的说:
“我没有拿你开玩笑。”
“是吗?”他轻叹了一声,重新挽住了她。他们继续向前面走去,他又陷入一份深深的
沉默中。
她有些迷糊了。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侵蚀到她身上来,而越来越重的笼罩了她。她忽然
觉得身边这个男人那样深沉和难测,像一本最费解的书。她接触过许许多多男孩子,但那些
都只是“孩子”,而目前这人却是个道地的、成熟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被捕捉了,像个
扑入蛛网里的飞蛾,挣扎不出那牵缠不清的“网”。而最糟的,是她摸不清这“网”的性
质。“慕槐!”她轻叫了一声。
“唔,怎样?”他迅速的转过头来,两眼亮晶晶的盯著她。“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吗?”
她是有些话想告诉他,但在这对清亮的目光下,她忽然又瑟缩了,她只觉得又软弱又无
力。
“我……我只是要告诉你,”她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并没有和那个欧世澈认
真。”
“哦,是吗?”他咬了咬牙。“那么,你和我是认真的吗?”
她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她听出在他的语气里,竟带著一丝揶揄的味道,这刺伤了她的自
尊,伤害了她的感情。事实上,这男人自始就在伤害著她,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玩弄男
孩子的感情,现在,她却被他所“玩弄”了!他的声音那样轻飘,那样满不在乎!而她,她
却托出了内心深处的言语!她站住了。她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
“你并不在乎,是吗?”她憋著气说:“看来,你是并不‘认真’的,是吗?”“我能
对你认真吗?”他反问,仍然带著他那股揶揄的味道。“我告诉你,羽裳。人生如戏,男女
之间,合则聚,不合则分,最好谁对谁都别认真。认真只会给彼此带来烦恼,记住吧!”她
的血液僵住了。愤怒迅速的从她胸腔中升起,像燎原的大火般烧著了她。她死死的盯著面前
这个男人,这是谁?这就是刚刚在门口那样拥吻著她的男人吗?这就是对她扮演了半天痴情
的男人吗?原来他只是在戏弄她!只是在和她逢场作戏!别认真!他以为她是什么?是他爱
情上的临时伴侣吗?这男人,这男人,这男人简直是个无情的魔鬼!怪不得他三十岁还没结
婚!这男人,这该死的混蛋!而最最糟糕的,是她居然向他捧上了一片真情!
“你这混蛋!”她咬著牙说:“你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好玩吗?”“为了寂
寞。”他说:“我想,你也可能会寂寞,我们可以彼此帮忙,度过一段乏味的时光。”他注
视她,不解的扬起了眉。“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愿意听真话,而宁愿我欺骗
你,告诉你一些什么‘天长地久’的谎言吗?你必须明白,我不是那种男人,我是不会和你
结婚的!”
“结婚?”她大叫,泪水冲进她的眼眶里,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我要嫁给你吗?
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你少自抬身价吧!你这个……你这个……”她气得说不出话
来,而那可恶的、不争气的眼泪又一直在眼眶里打滚,她必须用全力来遏止它的滚落,于是
她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喉咙里干噎。“你这是怎么了?”俞慕槐更加不解的瞪视著
她,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呢?既然你无意于嫁给我,那是最
好不过的事了。就因为你刚刚说了一句认真不认真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我可不愿意被一个
痴缠的女孩子所拴住!所以我要先跟你讲明白,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和我一样,不会对
感情认真的,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你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大惊小怪!”她嚷著。那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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