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不起,妈,对不起,我没注意,不是故意的……”“还说不是故意的!你找死!”母亲扬起手
来,顺手就挥来一记耳光,碧菡一个踉跄,直冲到炉台边,那锅稀饭再一次倾跌过去,整锅
都倾倒了。
母亲手里的小弟弟被惊吓了,开始嚎哭起来,全家都惊动了,弟妹们一个个钻进厨房,
父亲的脸也出现了。
“怎么回事?”父亲沉著声音问,因为没睡够而发著火。“一大清早就这样惊天动地的
干什么?”碧云天7/50
“你瞧瞧!你瞧瞧!”母亲指著那锅稀饭,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你的宝贝女儿做的!她
烧焦了饭,还故意把它泼掉!看看你的宝贝女儿!你做工供给她读书,她怎样来报答你!你
看看!你看看!”“我……我不是故意的,”碧菡噙著满眼睛的泪,勉强的解释。“绝不是故意
的!”她开始抽泣。
“哭什么哭?”父亲恼怒的叫:“一清早,你要触我的霉头是不是?你在干些什么?为
什么烧不好一锅饭?”
“我……我……我在洗衣服……”碧菡用袖子擦著眼泪,不能哭,不能哭,父亲最忌讳
早上有人哭,他说这样一天都会倒霉。不能哭,不能哭……可是,眼泪怎么那么多呢?
“洗衣服?!”母亲三步两步的走进后院里,顿时又是一阵哇哇大叫:“天哪,她要败家
呢!衣服一件也没洗好,她倒掉了整包的肥皂粉!……”完了!准是那些肥皂泡泡害人,她
一定不知不觉的用了过多的肥皂粉。母亲折回到厨房里来,脸色更青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直逼向她。“你在洗衣服?”她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在洗什么衣服?”举起
手来,她又来拧她的耳朵,碧菡本能的往旁边一闪,母亲没抓住她,却正好一脚踩在地上的
稀饭里,稀饭粘而滑,她手里又抱著个孩子,一时站不牢,就连人带孩子跌了下去。一阵砰
砰碰碰的巨响,碗橱带翻了,碗盘砸碎了,孩子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碧菡的脸色吓得雪白,她慌忙扶起了母亲,抱起地上的小弟弟。父亲三脚两步的抢了过
来,一把抱走了孩子,母亲站直身子,呼天抢地般的哭叫了起来。
“她推我!她故意推我!她这个婊子养的小杂种!她想要害死我们母子呢!哎唷,我不
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她推我!她连我都敢推了!哎唷……”
碧菡睁大了眼睛,声音发著抖:
“我没有……我没有……”她嗫嚅著,喘息著:“我真的没有……”父亲把小弟弟放在
床上,那孩子并没受伤,却因惊吓而大哭不停。父亲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在碧菡还没弄清楚
他要干什么之前,她已经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这一下重击使她耳中嗡嗡作响,脑子里顿时
混沌一片。她想呼叫,却叫不出来,因为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无数的打击已雨点般
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和身上。她头昏目眩,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疼痛,疼痛……然后,她听到一声凄惨的呼叫:“爸爸!请你不要打姐姐!请你不要打姐姐!”
是碧荷!那孩子冲了过来,哭著用手紧抱住碧菡,用她小小的身子,紧遮在碧菡的前面,
哭泣著喊: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父亲的手软了,打不下去了,他废然的垂下手来,望著这对幼年丧母的异父姐妹。跺了
一下脚,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孽债!”他说:“真是孽债!”
碧荷瘦小的身子颤抖著,她那枯瘦的手腕仍然紧攀在碧菡的身上。父亲再跺了一下脚:
“碧菡!今天不许去上课!你把那些衣服洗完!再去把小弟的尿布洗了!而且,罚你今
天一天不许吃饭!”
父亲掉头走开了。碧菡退到院子里,坐下来,她又开始洗那些衣服。碧荷跟了过来,搬
了一个小板凳,她坐在姐姐的身边。
“碧荷,”碧菡低声说:“你该去上学了。”
“不!”碧荷坚决的摇著她的小脑袋。“我帮你洗衣服!”
“你洗不动,”碧菡的眼泪顺著面颊滚下来。“你听我话,就去上课。”“不。”碧荷的眼
泪也滚了下来,她抽泣著。“我要陪你,姐姐,不要赶我走,我可以帮你洗尿布。”
碧菡伸出手去,轻轻整理碧荷鬓边的头发。碧荷抬眼望著姐姐,她用衣袖去拭抹碧菡的
嘴角。
“姐姐,”她哭泣著说:“你流血了。”
“没有关系,我不痛。”
“姐姐,”碧荷压低声音说:“我恨爸爸。”
“不,你不可以恨爸爸,”碧菡在洗衣板上搓著衣服,那些肥皂泡泡又堆积起来了。“爸
爸要工作,要养我们,爸爸很可怜。你不可以恨爸爸。”
“那么,我恨妈妈!”“嘘!”碧菡用手压住了妹妹的嘴唇。“你不可以再说这种话,不可
以再说!”她擦拭著那张泪痕狼藉的小脸。“别哭了,碧荷,别哭了。”碧荷努力抑制了抽噎,
她望著碧菡,小脸上是一片哀戚。碧菡尝试对她微笑,尝试安慰她:
“让我告诉你,碧荷,”她说:“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因为……因为……”她看著那
些带著彩色的肥皂泡:“因为生命是美好的,是充满了爱,充满了喜悦,充满了希望,充满
了光明的……”
碧荷张大了眼睛,她完全不了解碧菡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
了姐姐的眼眶,滚落到洗衣盆里去了。碧云天8/505
俞碧菡有三天没有来上课。
对萧依云这个“临时”性的“客串”教员来说,俞碧菡来不来上课,应该与她毫无关系。
反正她只代一个月的课,一个月后,这些学生就又属于李雅娟了。如果有某一个学生需要人
操心的话,尽可以留给李雅娟去操心,不必她来烦,也不必她过问。可是,望著俞碧菡的空
位子,她就是那样定不下心来。她眼前一直萦绕著俞碧菡那对若有所诉的眸子,和嘴角边那
个怯弱的、无奈的微笑。
第四天,俞碧菡的位子还空著。萧依云站在讲台上,不安的锁起了眉头。“有谁知道俞
碧菡为什么不来上课吗?”她问。
“我知道。”一个名叫何心茹的学生回答,她一直是俞碧菡比较接近的同学。“我昨天去
看了她。”
“为什么?她生病了吗?”
“不是,”何心茹的小脸上浮上一层愤怒。“她说她可能要休学了!”“休学?”萧依云惊
愕的说:“她功课那么好,又没生病,为什么要休学?”“她得罪了她妈。”“什么话?”萧依
云连懂都不懂。
“她说她做错了事,得罪了她妈,在她妈妈气悄了以前,她没办法来上课。”何心茹的
嘴翘得好高。“老师,你不知道,她妈是后母,我看那个女人有虐待狂!”
虐待狂?小孩子懂什么?胡说八道。但是,一个像俞碧菡那样复杂的家庭,彼此一定相
当难于相处了。总之,俞碧菡面临了困难!总之,萧依云虽然只会当她三天半的老师,她却
无法置之不理!总之,萧依云知道,她是管定了这档子“闲事”了。于是,下课后,她从何
心茹那儿拿到了俞碧菡的地址,叫了一辆计程车,她直驰向俞碧菡的家。
车子在大街小巷中穿过去,松山区!车子驰向通麦克阿瑟公路的天桥,在桥下转了进去,
左转右转的在小巷子里绕,萧依云惊奇的望著外面,那些矮小简陋的木板房子层层迭迭的堆
积著,像一大堆破烂的火柴盒子。从不知道有这样零乱而嘈杂的地方!这些房子显然都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