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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了!我如何向伯父母交代?我如何向新生的孩子交代?于是,我又原谅他了。”小双吸
口气,深深的叹息了。
“明知道是鬼门关,却不能不往里跳!人类的悲剧,怎么能到这种地步?重新和他生活
在一起,我所受的苦难绝非你们所能想像。诗卉,你了解我,但非万不得已,我是不诉苦
的,我是多么要强要胜的!但是,他整天骂天骂地骂神灵,骂我骂孩子骂工作,骂一切的一
切!他说他为我和孩子工作,今天我以孩子起誓,我从没拿到过他的薪水,因为每到发薪的
日子,那些要赌债的人会在他办公室里排队,等著接收他的薪水。我和孩子,只是靠唱片的
钱,在苦苦支持著!”在水一方42/49
她抬眼望著我们,忧郁,疲倦,平静,而苍白。
“今晚发生的事,不用我再来复述。事实上,从他要卖钢琴,而我不肯的时候起,他就
口口声声说这是件爱情纪念品!各种胡言乱语,并不是从今晚开始……其实,他心里也明白
是在冤枉我,却用来打击我的傲气和尊严,当我生气之后,他又会忏悔万状。他折磨我,也
折磨他自己。说真话,我同情他,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转头望著爸爸。“朱伯伯,
朱伯母,奶奶,我一向不求人,我太要强,太自负,连我父亲下葬,我都不肯当著人掉一滴
眼泪,而今天,我不再要强,我不再自负,我承认,我对人类和人生都了解得太少,为了这
个,我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望著爸爸妈妈,终于说了出来:“我思之再三,唯一
救我、教孩子、救卢友文的办法,是我和他离婚!”她停住了,室内有片刻的沉寂。
然后,爸爸深深的望著小双,沉重的问:
“小双,你知道离婚的意义吗?”
“我知道!”小双凝视著爸爸。“离婚,是经过我仔细考虑过的,绝非一时冲动。我说
过,不止为了救我,也为了教卢友文,我现在成了他不能成功的最大藉口,拔除了藉口,或
者他能成功了!除非他获得成功,否则他永远会折磨我!也折磨他自己!我已经看准了,我
在他身边,是三个人的毁灭,我离开他,或者是三个人的新生!谁知道呢?朱伯伯,今晚,
我曾徘徊在生死边缘,放弃一个婚姻,总比放弃一条生命好!”
“但是,”妈妈开口了:“他会同意离婚吗?”
“他不会。”小双肯定的说:“所以你们一定要支持我,去说服他。他会认为我小题大
作,他会告诉你们他多爱我,他会著急,他会忏悔……但是,如果我真原谅了他,一切会变
成恶性循环!最后我仍然是死路一条!”
“我支持你,小双!”李谦坚决的说:“这情况是非离婚不可!但是如何离婚呢?”
“雨农应该可以解决!”诗尧这时才插嘴,他显出一种反常的热心:“中国的法律,只要有
两个证人在离婚证书上签字,就生效了。”妈妈死盯了诗尧一眼,我心里也在想,他倒把离
婚手续都弄清楚了!诗尧对我们的眼光置之不理,只是热烈的注视著小双,他诚挚的说:
“我想,我们全体都会支持你!”
小双不语,仰著头,她只是祈求的望著爸爸,那哀愁的眸子里,重新漾起了泪光,爸爸
叹口气,终于对她点了点头,说:“你既然深思熟虑过,我看,这大概是最理智的办法!好
吧,小双,我们支持你!”
于是,小双猝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哎!”了一声,就整个
人都瘫痪在沙发上。
20
那天,当我们睡觉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家都是一早就要上班有事的人,实在没有多
少时间可以休息了。于是,奶奶做了主,给我和诗晴都请了假,雨农一早要出庭,不便于请
假,他仍然赶去法院,中午就赶回来了。李谦和诗尧,都是午后才需要去电视公司,倒还都
睡了睡,至于,经过这样一场风波,和一阵混乱以后,谁睡得著,谁睡不著,就无法细述
了。小双那天又睡在我的下铺了,奶奶坚持帮她带孩子,要她“务必”睡一睡。小双很明显
是已经筋疲力尽,躺在那张她曾睡过一年的床上,她只说了一句:
“诗卉,我好像一匹奔跑了好久的倦马,跑过沙漠,跑过峡谷,跑过崇山峻岭,失过
蹄,受过伤,现在,我又回到自己的槽里来了。”毕竟和卢友文相处了两年,我想。连说起
话来也文诌诌的了。可是,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打趣她。帮她拉好棉被,我注视著她,她
也注视著我,然后,我笑了,说:
“欢迎回来!”她摇摇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终于咽了回去,闭上眼睛,她是倦极
了,只一会儿,她就呼吸均匀的睡著了。我爬上上铺,觉得事情还没有完,还有许多事要安
排,还有许多事要细细思想。但,我的头才碰上枕头,我那些要想的事,要安排的事就都飞
得无影无踪了,我睡得好香好沉,连梦都没有做。我是被一阵喧闹声所惊醒的,睁眼一看,
窗外的阳光又灿烂又刺目,对下铺望望,小双早已没影子了。看看手表,十二点半!嗬!我
可真会睡。慌忙爬下床来,侧耳倾听,外面在大声说话的原来是卢友文,他总算福至心灵,
知道到“娘家”来找太太了。我去浴室随便的洗了一把脸,就一头冲进了客厅,等我到了客
厅,我才知道我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全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已经聚全了,连小彬彬,都
在奶奶怀里咿呀唔呀的啃自己的小拳头玩呢!小双坐在沙发里,正一脸的坚决、严肃,和木
然。那小脸板得紧紧的,一点笑容都没有。相反的,卢友文坐在她对面,却是满脸陪笑的、
低声下气的说:
“……你想,小双,人在生气的时候,什么话说不出来呢?你怎么可以去和生气的人认
真?何况,你是了解我的,你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你明知道,我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好,
脉搏动不动就跳到一百多下……”他自己按了按脉搏,数了数:“瞧,现在又已经一百零五
下了。我身体不好,情绪当然受影响。我写不出东西,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看到你和孩
子都又瘦又小,营养不良,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好差劲好差劲的丈夫,我常常整夜自责,自责
得通宵不能睡觉。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火气难免就旺一点,火气一旺,说的话就全离了谱
了。反正,千言万语,我错了!你宽宏大量,就不要再计较吧!你瞧,小双,当著朱伯伯一
家人面前,我向你认错,这个面子也够大了吧!我这个丈夫,也算是够低声下气了吧!小
双,你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一向最体贴最温柔最善良!就算有时候你口齿锋利一些,我
知道你也是无心的,你也用过最重最难堪的句子来说我,我还不是都能谅解吗?那么,你也
谅解我了吧!昨晚,我完全是鬼迷了心窍,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做出那么多错事来!现在,
当著你的面前,我对诗尧、诗卉、雨农统统认个错,好了吧?一天乌云,也该散了,你也别
再打找朱伯伯一家人了。”
说真话,假若我对卢友文认识少一点,假若不是经过一番亲眼目睹的事实,假若没有昨
晚小双的一篇长篇叙述,我非被卢友文这一篇“自责”和“道歉”所“说服”不可。事实
上,即使我知道他的“自责”和“道歉”都不可靠,我仍然有点心动,总之,人是爱听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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