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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痛苦、悲切万状,他懊恼的说:“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一定有魔鬼附在我的身
上,使我迷失本性。我——已经毁灭了,完了,不堪救药了!说什么写作,谈什么天才?我
根本一点才华也没有,我只是一架空壳,一个废物!事实上,我连废物都不如,废物还有利
用价值,我却连利用价值都没有!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徒然让爱我的人受苦!让爱我的
人伤心,我这人,我这人连猪狗都不如!”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强烈的自责,我呆了,雨农也
呆了,我们两个站在旁边,像一对傻瓜,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小双,不像往日的小双,每
当卢友文颓丧时,她就完全融化了。今晚,她好固执,她好漠然,她那冰冻的小脸呆呆怔怔
的,身子直直的坐著,一动也不动。好像卢友文的声音,只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阵寒
风,唯一引起的,是她的一阵轻微的颤栗。我想,她一定听这种话听得太多了,才会如此无
动于衷。于是,卢友文“更加”痛苦了,他抱著头,“更加”懊恼的喊著:“小双,我知
道,你恨我!你恨我!”
“我不恨你,”小双冷冷的开了口,声音好凄楚、好苍凉:“我要恨,只是恨我自
己。”
“小双,你不要恨你自己,你别说这种话!”卢友文狂叫著,像个负伤的野兽。“你这
样说,等于是在打我的耳光,小双,我对你发誓,我不再赌钱不再晚归了。我发誓,我要找
出以前的稿子来,继续我的写作!我发誓!雨农和诗卉,你们作我的证人,我发誓,明天的
我,不再是今天的我!我要努力写作,努力赚钱努力上班,我要对得起小双,我要做一个男
子汉,负起家庭的责任!我发誓!”
小双低语了一句:“你如果真有决心,不要说,只要做!”
我心里一动,望著小双,我觉得她说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不要说,只要做!果
然,卢友文拚命的点著头,一个劲儿的说:“是的,我不说,我做!只要你不生气,只要你
不这样板著脸,我做!我要拿出真正的成绩给你看!不再是有头无尾的东西!我发誓!”小
双低低的叹口气,这时,才转过头来,望著卢友文,卢友文也默默的、祈谅的望著她。看样
子,一场争执已成过去,我示意雨农告辞,小夫妻吵了架再和好,那时的恩爱可能更超过以
前,我们不要再碍事了。小双送我们到大门口,我才悄悄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吵起架来
的?”
“他——”小双摇摇头:“他要卖钢琴!”“什么?”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小双瞅著我。“你想,为了什么呢?家里再也拿不出他的赌本了,他就转念到钢琴上去
了。我说,钢琴是我的,他不在家,我多少可以靠钢琴稍解寂寞。而且,这些日子,作曲也
变成一项收入了。卖了钢琴,我怎么作曲呢?就这样,他就火了,说我瞧不起他,侮辱了
他!”我呼出一口长气来。雨农在一旁安慰的说:
“反正过去了,小双,他已经说过了,从明天起,要努力做事了!”“明天吗?”小双
又低低叹气了。“知道那首明日歌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
跎!’只希望,他这一次的‘明日’,是真正的开始吧!”
从小双家里出来,我和雨农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是眼见著他们相识、相爱,和结婚
的,总希望他们有个好的未来。但是,那个卢友文,是个怎样的人呢?就像雨农后来对我说
的:“他绝顶聪明,心地善良,也热情,也真爱小双,只是,他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人物,忽
儿把自己看得比天还高,忽儿又把自己贬得比地还低,你以为他是装样吧?才不是!他还是
真痛苦!他高兴时,会让人跟著他发疯,他悲哀时,你就惨了,他非把你拖进地狱不可!这
种人,你说他是坏人吗?他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你就完了!”
用这段话来描写卢友文,或者是很恰当的,也或者,我们还高估了卢友文!
那天是二月三日,我记得很清楚。快过阴历年了,银行里的业务特别忙。大约下午五
点,银行已经结业,我还在整理帐务,没有下班。忽然,有我的电话,拿起听筒,就听到妈
妈急促而紧张的声音:“诗卉!赶快到宏恩医院急救室来,小双出了事!同时,你通知雨
农,叫他马上找卢友文!”
我吓呆了,一时间,也来不及找雨农,我把帐务匆忙的交给同事,就立刻叫了一辆计程
车,赶到宏恩医院。还没到急救室,就一头撞到了妈妈,她拉著我就问:
“卢友文来了吗?”“没有呀!”我说:“我是从银行直接来的,怎么回事?小双怎样
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妈妈急得语无伦次:“说是小双支持著去敲邻居的门,只说
出我们的电话号码,人就晕了!邻居看她浑身是血,一面通知医院开救护车,一面就打电话
给我们!我和你奶奶赶来,她已经完全昏迷了,医生说要立即输血,动手术把孩子拿出来!
可是,卢友文呢?卢友文要来签字呀!”“妈!”我吓得发抖:“是难产吗?时间还没到
呀,小双说要月底才生呢!孩子保不住了吗?他们要牺牲孩子吗?”
“我也不知道呀!”妈妈大叫:“医生说万一不行,就必须牺牲孩子保大人!你还不去
找卢友文!叫雨农到他公司去找人呀!”我心中怦怦乱跳,飞快的跑到公用电话前,急得连
雨农的电话号码都记不清了,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找到了雨农,我三言两语的说了。就又飞
快的跑回急救室,冲进急救室,我一眼看到小双,她躺在床上,白被单盖著她,她的脸色比
那白被单还白。冷汗湿透了她的头发,从她额上直往下滴。医生护士都围在旁边,量血压的
量血压,试脉搏的试脉搏,血浆瓶子已经吊了起来,那护士把针头插进小双的血管。奶奶颤
巍巍的站在小双头前,不住用手去抚摩小双的头发。我挨过去,喊著小双的名字。于是,忽
然间,小双开了口,她痛苦的左右摇摆著头,一迭连声的喊著:
“奶奶!奶奶!奶奶!”
奶奶流著泪,她慌忙摸著小双的下巴,急急的说:
“小双!别怕!奶奶在这儿!奶奶陪著你呢!”
小双仍然摇摆著头,泪珠从她眼角滚了下来,她不住口的喊著:“奶奶!奶奶!坠子!
奶奶!坠子!”
忽然间,我想起小双说玉坠子是她的护身符的事,我仆过去,对奶奶说:“那坠子,她
要那坠子,在她脖子上呢!”在水一方34/49
我掀开她的衣领,去找那玉坠子。倏然间,我看到那脖子上一道擦伤的血痕,坠子已不
翼而飞。我正惊愕著,医生赶了过来,一阵混乱,他推著我们:
“让开让开,家属让开!马上送手术室,马上动手术!没有时间耽搁,你们谁签字?”
奶奶浑身发抖,颤巍巍的说:
“我签,我签,我签!”
于是,小双被推往手术室,在到手术室的路上,小双就一直痛苦的摇著头,短促的、苦
恼的喊著:
“奶奶!坠子!奶奶,坠子!奶奶!坠子……”
小双进了手术室,我们谁也无能为力了。卢友文仍然没有出现。妈妈在手术同意书上签
了字,我们祖孙三个,就焦灼的、含泪的、苦恼的在手术室外彼此对视著。就在这时,诗尧
赶来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脸色惨白,手心冰冷,他颤栗的说:“诗卉,她怎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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