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悴,卢友文却依然漂亮潇洒,处处引人注目,连来喝喜酒的一位名导演,都悄声问诗尧:
“那个满帅的男孩子是谁?问问他肯不肯演电影?”
“少碰钉子吧!”诗尧说:“人家是位作家呢!”
“作家又怎样!”那导演神气活现的说:“写作是艺术,电影是综合艺术,任何艺术
家,都可以干电影!”
因为有这样一件事,诗晴婚后,我们就常拿卢友文开玩笑。尤其雨农,他拍著卢友文的
肩膀说:
“我瞧,卢友文呀,你趁早还是去演电影吧!你看,你写了一年的小说,写得两袖清
风、家徒四壁。而邓光荣、秦祥林他们呢,接一部戏就十万二十万港币!不要以为时代变
了,我告诉你,百无一用的,仍然是书生呢!”
卢友文推开了雨农。“少开玩笑吧!”他说:“要我演电影,也行,除非是演我自己的
小说!”“你自己的小说呢?”“还在写呢!”这样,卢友文仍然苦攻著他的小说,不管他
到底写了多少,不管他发表了多少,他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倒的确让人敬佩呢!夏天,我
毕了业,马上就接受了银行里的聘请,去当了会计。毕业前那一段日子,我又忙著交论文,
又忙著实习,又忙著考试,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去看小双。毕业后又忙著就业,忙著熟
悉我的新工作,也没时间去看小双。等我终于抽出时间去看小双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那天晚上,我到了小双家里,才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一阵钢琴的叮咚声。只听几个音,
就知道是那部拜尔——初步的钢琴练习曲,看样子,小双正在教学生呢!
我按了门铃,钢琴声戛然而止,一会儿,小双出来开了房门,看到了我,她笑得好开心
好开心:
“诗卉,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我看,是你不理我们了!”我立即数说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丫头,难道你不知道
我正在忙考试忙就业吗?你来都不来一次,奶奶已经念叨了几百次了!”
小双的脸色变了,一瞬间,就显得又抱歉又焦急,她居然认起真来,瞪著眼睛说:
“我如果忘了你们,我就不得好死!我每天都记挂著,可是……可是……”“嗳哟!”
我叫:“和你开玩笑呢!怎么急得脸都红了!这一阵子,谁不忙呢!”走进客厅,卢友文从
书桌前抬眼望了我一下,我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小双已一把把我拉进了卧室。我这才发
现,那架山叶钢琴居然放在卧室里。钢琴前面,有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子,长得胖嘟嘟、圆滚
滚、笨头笨脑的,正在对那本琴谱发愣呢!小双小心的把卧室门关紧,回头对我笑笑说:
“怕琴声吵了他,这些日子,他又写不顺,心里又急,脾气就不大好。诗卉,你先坐
坐,等我教完这孩子,就来陪你!”
“你忙你的吧!”我说著,就自顾自的歪在床上,顺手在床头上抽了一本杂志来看,一
看,还是那本登载著《拱门下》的杂志,我也就随意的翻弄著。小双又已弹起琴来,一面弹
著,一面耐心的向那孩子解释著,那孩子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愣,每当小双问她:“你懂了
吗?”那孩子傻傻的摇摇头。于是,小双又耐心的弹一遍,再问:“你懂了吗?”那孩子仍
然摇头。小双拿起她的手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搬弄到琴键上去,那孩子像个小木偶似的
被操纵著。我希奇的看著这一幕,心想,这如果是我的学生,我早把她踢出房门了。“对牛
弹琴”已经够悲哀了,“教牛弹琴”岂不是天大苦事!我正想著,客厅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咳
嗽声,接著,是重重的拉椅子声。小双立刻停止了弹琴,脸色倏然变得比纸还白了,两眼恐
惧的望著房门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就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诧异的看著。果然,
“豁啦”一声,房门开了,卢友文脸色铁青的站在那儿,重重的叫:
“小双,我警告你……”
“友文!”小双站直身子,急急的说:“我已经教完了!今晚不教了!你别生气……诗
卉在这儿!”
“我知道诗卉在这儿!”卢友文对我瞪了一眼,就又肆无忌惮的转向小双:“我跟你讲
了几百次了,小双,我的忍耐力已经到了饱和点了,你如果要教钢琴,你到外面去教,我无
法忍受这种噪音!”他指著那孩子:“你让这傻瓜蛋立刻走!马上走,这种笨瓜蛋,你弄来
干什么?”
小双挺起了背脊,把那孩子揽进了怀里,她梗著脖子,憋著气,直直的说:“这孩子不
傻,她只是有点迟钝,慢慢教她,一定教得好,没有孩子生来就会弹琴……”
“我说!”卢友文突然大吼:“叫她滚!”
那孩子吓呆了,“哇”的一声,她放声大哭,小双慌忙把她抱在怀里,怕抚著她的背
脊,连声说:
“莉莉不哭,莉莉别怕,叔叔心情不好,乱发脾气,莉莉不要伤心!”那个“莉莉”却
哭得惊天动地:
“哇哇哇!我要妈妈!哇哇哇!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卢友文一把扯过那孩子来,把她推出门去。“你回家去!你找
你妈妈去!赶快去!从明天起,也不许再来!”那孩子一面“哇哇哇”的哭著,一面撒开了
腿,“咚咚咚”的就跑走了。小双呆呆的在钢琴前面坐下来,低俯著头,她轻声的、自语似
的说:“这下你该满意了,你赶走了我最后的一个学生!”
“满意了?满意了?满意了?”卢友文吼到她面前来,他脸色发青,眼睛里冒著火:
“你知道吗?自从你弄了这架钢琴来以后,我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你知道吗?”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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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抬起头来,她直视著卢友文,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在我没有弄这架钢琴来之前,你也没有写出什么字来!”
卢友文瞪视著小双,他呼吸急促,眼睛发红,压低了声音,他用沙嗄的、威胁的、令人
心寒的声音,冷冷的说:
“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根本写不出东西,是不是?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心里有
什么话,你就明说吧!”
小双的眼睛发直,眼光定定的看著钢琴盖子,她的声音平静而深邃,像来自一个遥远的
深谷:
“我尊敬你,我崇拜你,我热爱你,我信任你,所以我才嫁给了你!我知道你有梦想、
有雄心、有大志,可是,梦想和雄心都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为了解决生活,我才教钢
琴……”“你的眼光怎么那么狭窄?”卢友文打断了她。“你只担心今日的柴米油盐,你难
道看不见未来的光明远景?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你不要用要求一个平凡人的目
标来要求我!”“我尽量去看那光明远景,”小双幽幽的说:“我只担心,在那远景未来临
之前,我们都已经饿死了。”
“小双,”卢友文咬牙切齿:“没料到你是如此现实,如此狭小,如此没深度,如此虚
荣的女孩子!”
小双抬眼瞅著他。“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但是,你一样要像一个平凡人一样的吃喝,
食衣住行,没有一件你逃得掉!即使我们两个都变成了神仙,能够不食人间烟火,可是……
可是……”她垂下头,半晌没说话,然后,有两滴泪珠,悄然的滴碎在钢琴上面,她轻轻的
自语:“我们那没出世的孩子,是不是也能不吃不喝呢?”
我愕然的瞪著小双,这才发现,她穿了件宽宽松松的衣服,腹部微微隆起,原来她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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