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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42)



若Puma选择在此时与我道别,不也是契合我们彼此的愿望?

十三年,也许够了。虽然我会好伤心。

哥从医院轮回来时提醒我,认为Puma说不定是营养不良才会没有力气,而不是大限已到。哥说奶奶忙翻了,都乱喂Puma吃东西,喂什么发糕、馒头的、放着一碗久没动过的蒙尘狗饲料,营养超不均衡,他看了就有气。

我想想,的确有可能。想起了大二那年Puma重感冒濒死的模样。

于是晚上我去夜市买了个猪肉铁板烧便当回来,还多加了个蛋黄不熟的荷包蛋。我将超香的猪肉片与肉汤混进饭里,挤破蛋黄,搅一搅,然后按例吃进嘴里咀嚼成泥,再放在掌心。

Puma嗅了嗅,滚爬到角落,不吃。我用手指沾了点涂在它的嘴边,Puma才勉强吃了一口。吃了一口,精神就来了。

“哈,很好吃吧,再多活两年,凑个整数陪二哥哥十五年,我们再说再见。”我很开心,看着puma慢慢吃着掌心上的口水猪肉蛋黄饭团。

总共吃了三团,Puma才懒趴趴地躺下休息。

我很感叹,妈在家的时候,Puma吃得可好。

每次妈买蒸饺回来,都会将皮剥开,将里头的馅夹给Puma吃。每次妈炒面,都会将里面的瘦肉或虾仁仔细挑出来给Puma吃。每次都这样,搞得我大怒,只好命令妈Puma由我喂就好,妈你给我乖乖吃自己的就行了,不然妈从头到尾都在吃面皮。

以前Puma生病了,妈会认真灌药,灌到最后Puma只对妈一个人服气,除了妈亲自动手谁也别想叫Puma乖乖躺好把嘴巴打开。家里也只有妈跟我会帮Puma抓跳蚤。妈也是家里第一个放弃叫我不要抱Puma睡觉的人。

现在,又看见Puma开始用眼神祈求我带他出去撇条的模样,又看见Puma在乱抓地板的样子,我忍不住想……

今天上午Puma在地上抽泣哀号的声音翻译,应该是:“我~~快~~饿~~死~~啦!”

第五十章 小说对白之神

Puma复原的进度停滞了,甚至开始衰退。

Puma又开始无精打采,懒得去动罐头肉块,我得用手抓碎,弄得糊糊的放在掌心,Puma才会试着舔舔看。然后下颚明显失去力气,Puma必须靠摇晃脑袋将肉稳在嘴巴里,吃了十几分钟,许多碎肉块沾了一地。

我想起了哥说的,有时候人养的狗狗会替主人“应劫”,这样的乡野传说。

Puma跟妈很要好,我们三兄弟几乎都不在家,都是Puma这个狗儿子在跟妈相处,若Puma立志替妈应劫,坦白说我会既感动又高兴,不忍心阻止。

但有没有这回事,还是个谜啊!

前天晚上轮我睡家里,我抱着Puma,他全身软得不像话,虚弱地趴在我怀中,一起躲在羊毛被里许久。这很奇怪,Puma通常没耐性让我抱这么久,它习惯窝在一旁,而非让我瞎黏着,全身都是毛的它会热到抓狂。Puma大概让我抱了十分多钟,很不寻常。

紧闭着眼睛,Puma的呼吸非常急促,气一直从干燥的鼻孔喷啊喷的,此刻我又进入相当平静的状态。我摸着Puma,认真又感伤地说:“Puma啊,如果你觉得真的很累了,那就死掉吧,没关系。不过你要记得跟菩萨说,说你要投胎当二哥哥的儿子,知道吗?二哥哥叫柯景腾,如果你不会说,二哥哥也会跟菩萨讲……”我口无遮拦地说着。

就这么断断续续,又熬了一个晚上。

Puma换了很多姿势,就是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又轮到我去医院陪妈。

在来医院之前,我跑去买了几个给狗宝宝吃的特制罐头,想说Puma没了牙齿,家里没有愿意徒手碾碎肉块的我,让它吃些事先碾碎的肉块比较好。

但打开了的罐头放在地上,Puma却连嗅一下都不肯,身体一直坐或躺,起来走几步路都意兴阑珊。眼睛骨溜骨溜地看着我。

我捏了点碎肉在手指上,又沾又骗的,Puma才勉强吃了点。

唉,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去医院?郑重地交代奶奶要多费点心神去喂Puma,不要以为肉放在地上Puma不去吃就是肚子不饿、要想办法捏在手上诱引等等。

但我心底知道,这些提醒都是多馀的,毕竟我的手跟别人的手,对Puma来说当然不一样。

在妈面前,我藏不住秘密,忧心忡忡跟妈说了Puma好像没有好起来,又快死掉了。

“应该快点喂Puma肝药加风速克达(一种感冒药水),以前Puma怪怪的,我就是这样子喂它。”妈躺在病床上,打手机给哥,交代他务必这么喂Puma。

我趴在病床旁的栏杆上,希望妈是对的。

哥上了台北找论文指导教授,弟弟也跟着上去。再度只剩下我。

隔天早上,在输血小板之前,发生了一件让我超级内疚的事。

护士定期帮妈抽血检查血液成分的比例,针抽出后,护士要我帮忙压住伤口,我依言做了,却不够大力。结果十分钟后,妈被抽血的手臂处瘀青肿胀了一大块,我简直傻眼。

“那个是因为血小板不够啦,所以血管比平常还要容易破裂,以后要压大力一点。”护士解释,妈也说了我几句。我有够想撞墙。

而妈开始触目惊心的咳血。

同样是因为血小板严重不足的关系,不管是喉咙黏膜或是肺部的微血管,都很容易因为剧烈的咳嗽受损,加上空调的空气有些干冷,黏膜比平常更容易干。

妈将一张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包住咳血,一边看着我们兄弟记录的温度表,研究自己发烧的周期与规律,并开始指挥我跟护士讨退烧药。

“我很不想再发烧了。”妈说,解释自己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发烧,而温度计也的确显示妈的体温正缓步爬升中。

我的心一直揪着。为了平复对妈咳嗽的不安,我又开始抄写心经。

护士终于让妈吃了退烧药。妈开始盗汗,我拿毛巾帮忙擦着妈浸湿的背。

我又说起了Puma,我很担心它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死掉。

“说不定Puma是看我都不在家,知道我生病了喔,所以它才跟着生病。唉,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都马跟它说话……”妈说,似乎有点堪慰Puma的心有灵犀。

妈正在发烧与温烫中徘徊,左手注射抗霉菌的药,右手输着血浆。而长得很好玩的十二包血小板,刚刚才注射完毕。

“一定是这样啊,所以妈,你把眼睛闭起来。”我说。

妈听话,把眼睛闭起。

“妈,你现在开始从彰基回家,然后去看一下Puma。”我说。

妈点点头,半皱起眉头。

我可以感觉到妈脑中的影像正如电影胶卷抽放着。

“我现在走到彰基楼下了,我要骑脚踏车回去了喔。”妈说,眼睛依旧闭着。

“好啊。”我欣然。

“我看到Puma了,唉,我要跟它说什么?”妈睁开眼睛,问我。

“就说Puma你赶快好起来啦,要努力吃东西。”我说。

妈又闭上眼睛,嘴巴喃喃有词一番。

“说完了,我要回彰基了。”妈说,像是松了一口气。

“嗯,快回来。”我同意。

“好累,骑这么久,好喘。”许久,妈又睁开眼睛。

“嗯,Puma一定会好起来。”我点点头,很感动。

然后妈继续睡,我则一边抄写心经一边监视血浆的注射进度。

好不容易血浆打完,妈醒了,烧也退了。

护士注射的止咳的药水也生效,妈不再那么大力地咳嗽。

妈坐起来,在床上写一些身体状况的记录。真容易就认真起来。

我很困,精神非常涣散的我什么小说都没办法进行。我决定好好睡一个小时。

铺好了床,设定好手机的闹铃,我为即将入睡休息感到很雀跃。

“妈,我回去找Puma一下。”我说,翻过身子,抱着棉被。

“好啊,你可以骑我放在彰基楼下的脚踏车。”妈说,推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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