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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诺宠溺地拍拍她的头道:“你这样的孩子即使是麻烦,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背负的,我就是其中之一。你忘记了?当初可是我自己找上门来要为你治病的。”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前行。
群花中有一小亭,精巧雅致,别有情趣,亭上题着“只为桃来”两个字。程轻衣看着这两个字,道:“这是我取的名字,师父亲手写的。那年冬天,我们坐在这个亭子里看雪景,丫头们捧了几瓶梅花来,你连夸漂亮。”
沈诺接下去道:“然后你就不高兴了,说梅花怎比桃花娇艳,于是就给起了这样的名字。我拿你很无可奈何,就提笔写了下来,没想到你竟然把它裱成了匾额挂上了。”
程轻衣笑道:“我很不讲理啊。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梅花,任何太过坚强的花,都让我觉得自卑。”
沈诺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程轻衣的手冰凉。
程轻衣顺势往他怀里靠了过去,两人依偎在一起,桃花飞扬,飘飘洒洒地将二人萦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轻衣忽然开口,声音恍惚如梦,“师父,你相信有来世么?”
沈诺轻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我现在真的希望有,来世我一定不要做个病恹恹的女子,我要健健康康地成长,不需要家人为我担心,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包袱。”
沈诺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答话。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们的前世。”
“哦?是怎么样的?”
程轻衣笑了一笑,缓缓道:“我是个将军,气盖云天,受万人敬仰,我是你从沙场的死人堆里拣起来的小孤儿,对了,我是个男孩子。”
“后来呢?”
“后来战争不断,敌人很强大,你虽然英武,但也寡不敌众,终于战到了末途。我为了保命,暗算了你,提着你的人头投靠敌军去了。你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人人都可以杀我,惟独你,不可以‘。我听了那句话后很害怕,就砍去了自己的右手说这是我欠你的,还给你!血流在地上,很鲜艳,后来那就长出了一树桃花。“
沈诺失笑道:“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师父你不相信么?可是我信,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得连我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诺叹了口气,柔声道:“那只是个梦而已,不要想太多。”
“师父,我前几天还害怕着死,可现在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程轻衣将头靠在沈诺的肩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快死了,师父肯定不会这样对我。你肯定又会板出一副老师的模样来,教训我说这个不是那个不对。你怎么可能那么温情地牵着我的手,让我靠在你怀里,听我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傻孩子。”沈诺喃喃道。
程轻衣的目光中露出几分透彻了然的神色,淡淡道:“其实我知道师父一直以来在顾虑些什么,你怕别人说闲话,更怕世俗挑剔的目光指责着我们不该有的亲昵。在百萃节那天,蓝姑娘看我的目光,完全是把我当做红颜祸水来看的,好像我会毁了你一样。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一听说你要娶亲我就快发疯了,你不肯带我去扬州,我就千方百计的自己去……我在路上时情况就已不太好,有好几次就忽然晕倒了,就在那时候碰到了吹箫公子……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使了点手段迷惑了他,让他帮我演那出戏。我是不是真的很恶毒啊师父?”
沈诺低低一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我真的很恶毒……”程轻衣低声道:“我看见吹箫公子手里的扇子,知道是秦姑娘送的后,就开始打起了它的主意。我问他要了那把扇子,然后跑到百萃大会上搅局,果然,秦姑娘看了我手中的扇子后就崩溃了……师父啊你说得对,我真的是很胡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去伤害别人,把一切都摧毁!秦姑娘肯定很伤心,吹箫公子也肯定很伤心……我的自私直接地、或者间接地伤害了那么多人,所以老天惩罚我,夺走我的生命之前,还夺走我的美貌……师父,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没事的,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
程轻衣注视着沈诺,目光如水,“师父,我喜欢你,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在我生命里,除了你外,没有别人,从来没有。”
沈诺闭上了眼睛,这句话说出口来,为什么在甜蜜中掺杂了那么多痛苦与辛酸?如果不是因为程轻衣快死了,她会说出这句话来吗?而自己又会纵容这样亲密的行为肆无忌惮地发生吗?多少悲哀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忌讳——师父与徒弟的相恋,不被世俗接受与理解的爱情!
天色更阴沉了,一道闪电划破静寂的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两人拉着手跑到亭子里,一起抬头看天,风云际幻间,嘲笑着万物苍生,人,在自然面前,何其脆弱与渺小?
程轻衣道:“师父,讲些你的事情给我听好么?比如你的十六岁之前都在干些什么呢?为什么江湖上都没有关你这方面的传闻呢?”
沈诺注视着黑压压的天空,缓缓道:“十六岁之前……十六岁之前我和母亲在一起颠沛流离。我父亲是个书生,死于战乱,母亲精于医术,就带着我走南闯北,靠替人治病收取微薄的诊金为生。在那过程中遇见了琼花娘子,她对我们母子很照顾。我母亲在我七岁那年,也是这么一个雷雨天去逝了,临别前将我托付给了我的师父,他不懂武功,但是常识非常渊博,我从他那学到了很多东西。十六岁时我开始名扬江湖,后来才慢慢学了剑法,并不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十六岁时就武艺高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漂泊着,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做过,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只有收你为徒这件事,是真正被印入生命中,永远也挥之不去。”
程轻衣笑笑,道:“师父十六岁时就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现在都过去十年了,难道就没碰到过什么红颜知已么?好像一直以来,有关于你这方面的绯闻真的很少啊。”
沈诺眨眨眼睛道:“那是,幸好没有,否则估计我的徒儿就更要寻死觅活了。”
程轻衣闻言嗔道:“师父你取笑我!”
“这难道不是事实?”
“好吧,这算是吧。”程轻衣放软了声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沈诺挑了挑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程轻衣,程轻衣伸出一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道:“师父你知道吗?其实……”
刚说到这时,就听呼唤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小姐——小姐你在哪?小姐——”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挽绿撑着伞急急地跑了过来,“太好了!终于找到小姐和沈公子了!”
程轻衣道:“什么事?”
“小姐,有客人来访,自称姓秦,是个年轻的小姐。”
沈诺和程轻衣两两相忘,心中都是一惊——姓秦的年轻小姐?难道是秦……若烟?
*****
水榭听香,华灯初上,大厅里一片亮堂。
那个厅中盈盈而立的素衣女子,却比灯光更夺目。
沈诺和程轻衣赶到时看见她就齐声叫了出来,“秦姑娘!”
秦若烟回眸,目光落到程轻衣身上时脸色却变了一变,过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才几日不见,竟然憔悴若斯……沈大哥,我是送东西来的。”说着示意旁边跟着的丫头递上了一个锦盒。
沈诺迷惑地打开那个锦盒,一株翠碧色的植物在灯光下灿灿生姿。
“这个!”沈诺又惊又喜,抬头看着秦若烟。
秦若烟笑了一笑,道:“依君草这个名字据说是我曾祖母起的,是她与曾祖父的定情之物,所以秦家一直视为珍藏,倒不是因为此草有神奇的治疗能力而拒绝外传。娘说了,凡是药物理所当然地要用来给人治病,若能救人性命就是它最好的用途,相信秦家列祖列宗上天有灵,也不会因此而责怪我们的。因此命我送了过来,旅途上有点耽搁了,幸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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