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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余生走出医生办公室,站在医院走廊上,脑子里回想着医生说的话。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当初抛弃她和母亲的父亲,最终的生死抉择经掌握在她的手里,两个月根本不可能等到医学界的捐肝了,而叶庄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亲属,只有她,只有她能救他。
但她想到当年母亲在绝望中死去,年幼的她颠肺流离,是他的残忍绝情造成的悲剧。他恨她,毫无疑问。他健康力壮的时候没有尽一天做父亲的义务,如今他病入膏肓却是她无法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她还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值得吗?为了这样一个“父亲”,毁掉原本的幸福生活。假使没有重病的叶庄严的闯入,她和任临树就可以满怀期待的迎接他们的孩子。
办理好住院手续之后,她也没有多说话,放下一些钱,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还记得你妈怎么和你说起我的吗?”叶庄严忽然问起。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妈啊。她说你是个负心汉,是个抛妻弃女不负责任的渣,她时候她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认识你!你满意了吗?”说完,她大步离开。
连续三天,她都在煎熬中度过。直到她偷偷跑去医院,听到叶庄严正在和护工谈心事的一段对话——
“我有个好女儿,我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我从来没有履行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现在有得了这种要死不活的病,拖累她,她也是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我怕长久下来,不知那个小伙子会不会因为我这个负担而离开她。我真巴不得路死路埋,不要给女儿添负担。”叶庄严说着,颤抖着手抹去眼泪。
“我说大哥,哪能你这样想,女儿这么孝顺,你更要治好病,多陪着女儿。你们父女见面还没有多久,要是你真死了,你舍得下她吗?”护工阿姨问。
“不舍得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关在里面这么多年,最想的人就是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和她妈。”
“那就要活下去,以后帮女儿带外孙,想想就挺美的对吧!”
“外孙……我都不敢想的事,要是有个外孙,来喊我外公,那真是死都要笑醒了……”叶庄严喜极而泣。
叶余生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手足无措的她想到了阿姜。
“阿姜,我怀孕了。”电话里,她直接地说。
“恭喜你啊!你家任Boss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太棒了,我这个准干妈看来要准备一份大大的红包。让我猜猜,是干儿子呢,还是干女儿?”阿姜乐得像自己要当妈一样。
“他回来了。”她欲言又止。
“谁?”
“叶庄严。出狱了。”
“怎么突然出狱了?”
“肝病晚期,保外就医。现在在等待肝源。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还没敢把怀孕的事告诉任临树。”她不知从何说起。
“我觉得你们能够接纳他,给他治病,已经没话说了。死马当活马医,别让他影响你们的感情。”
“死马当活马医?可他毕竟和我血浓于水,如果我可以救他,能做到眼睁睁见死不救吗?”
“救他?你什么意思?”
“阿姜,你认真地回答我,换做你是我,你会捐肝吗?”她希望能得到阿姜的一点点支持。
可阿姜情绪激动,嚷着:“神经病啊,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捐肝救一个抛弃你的父亲?他算什么父亲,天底下有这么容易当父亲的吗,他配吗?你救他,那你的孩子呢,你如何对得起任临树?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你胆子还真大,竟敢有这样的念头。”
“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叶余生低语着。
“胡扯!孩子是独一无二的!那种人都不配你有这个想法,是不是他怕死所以提出让你捐肝救他的?要是的话,我去骂死他!谁敢打我干儿子干女儿的主意!”阿姜火冒三丈。
“对这个孩子所犯下的罪孽,我愿意承受,但是他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的父亲。我能怎么办,我如果不救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那你就得了他你就能安宁了?你对得起你的孩子?对得起任临树?”阿姜反问。
其实对于阿姜的反对,叶余生并不意外,她甚至可以联想到任临树知道后的反应。她摸摸腹部,要是不出意外,半年后她也会为人母。可现在一边是抛弃她的父亲,一边是她和任临树的第一个孩子。她根本无从选择,她最终决定见一次池之誉,或许这个旁观者能帮她解开这个结。
在池之誉的心理诊室,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叶余生,你这个难题比妈妈和女朋友同时掉进水里先救哪一个还难回答。因为你的父亲,在很多人眼里,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了解你的性格,当年你母亲的死,还有周得晚的事,你内疚至今,被病魇纠缠。生命面前,一切爱恨都不值一提。尚未出生的孩子,同样是宝贵的生命。但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叶庄严是一个非常疼爱你的好父亲,你是不是不需要这么纠结了?”池之誉问。
“嗯。”她点头。
“这就是症结所在。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带着仇恨,你就不要再有就他的念头,不要内疚地活着,心安理得地去过你的生活,就当没有这个父亲。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或道德要求你必须捐肝,也不会有任何人骂你不孝,你做得到吗?”
她摇摇头。
“我知道你做不到,否则你就不会来问我。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自己考虑清楚。从医学上来讲,孩子出生之后才是真正的生命体。你还年轻,将来还可以再拥有孩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我必须分析给你听。”
“我知道了。”她已理解了生命的定义。
在一万个不舍得的挣扎中,在亲情与伦理、爱情的抉择里,她无奈选择了捐肝。在等待配型的时间里,她没有再去医院,倒是任临树一个人跑了好几次病房去看望叶庄严。
最终,她得到医院通知,配型成功,她符合捐肝救父的条件。但医生还是拒绝了她,因为她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根本不能做捐肝的手术。于是她独自一人去了医院妇产科。
而之后任临树意外发现了她包里的引产请示单,如同晴天惊雷,他将引产单抵在她面前,痛苦地说:“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忘了告诉你,我也是才检查出来的,我怀孕了,不过……胎儿有点问题,只能放弃,我怕你难过,所以没告诉你。”她竭力镇定,把假话说得像真话似的。
“还在骗我?叶余生,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有要拿掉我们的孩子,还编这种谎言,我知道你想捐肝救人!我告诉你,你父亲生病了,我也一样难过,哪怕出再多钱,从国外请医生给他治都行!你要是想肝移植,我们可以等合适的肝源!但我绝对不同意,你为此抛弃我们的孩子!”任临树从未有过这样愤怒的语气和她吼道。
“我已经决定了!胎儿还不是独立的生命,但他的病情等不了肝源了。如果孩子月份大点,我还可以再等一下,提前剖腹,现在月份太小了……”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孩子谁都不许动,我决不允许你冒着生命危险以我孩子为代价去救一个对社会无益、还抛弃你的人!你要是敢打孩子的主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他表明立场,绝不退步。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他。对,他是个恶人,我也恨她,我的母亲,还有周深信对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可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他死吗?”
“不是在想办法救他吗?要是你配型不符呢?还不是要找别的办法!”
“问题是配型完全符合!”她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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