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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等债主的电话。”她配合地说,心中暗喜,又自觉猥琐,怎么能妄想 高攀这样一个人呢。虽然尚不明他的身份,单看衣着做工考究,以及手表和车,很明显非富即贵。她的心跌落下来,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再见到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她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屏幕,期盼着这条路能够开慢一点。当她瞟到已拨电话时,想起跛腿男人用她手机给名片上的那个人打过电话。
“我真是蠢,都不知道已拨电话有记录,我打给他,问问到底是谁,等我找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抽打他,问他,打脸疼不,还敢乱恶作剧吗。”她激动地说,按下号码,打出电话。
岳仲桉倒没感到脸疼,就觉得她十分可爱。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电话那头传来的提示音。
“肯定是做贼心虚把我电话设为黑名单了。”她仿佛鼓满了气想要发泄,结果一下被这句话给堵了回来。
“替他侥幸,逃过一番轰炸。”他笑出了声,还好他早做准备,不然在车内这种狭窄的空间里,被她当场捉个现形,那他一定很惨。
将功抵过不知行不行,能说得过去吗?他想。
他电话响起,是久宁打来的。他按了一下键,接通电话。
“我落地了,你怎么突然献起殷勤,主动来接我了。” 一个慵懒好听的女性声音。声线独特,林嘤其觉得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看来以后要多献殷情了,否则猛地你不太习惯。”他调侃自如。
“多多益善。谢谢你
送的包,明天的场合,我就背它了。”
“你背它,是我的荣幸,你喜欢就好。”语气真诚,电话那头的女人应该心花怒放了吧。
因为是免提,所以林嘤其将这通电话全部听见了,原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并没有和他提前约好接机,难道他并不是顺路送她,而是主动?
可也听出他对别的女性,巧妙取悦的心思。
能够让他接机,送包,这关系很显然不一般,她在心里暗想。
挂断电话,他和林嘤其并没有再交流。车保持着匀速前行,在快抵达机场时,车速渐渐缓下来,已经是最低速度范围了。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将车开得这样慢。
林嘤其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脸盲症的事,也没有让他知晓她只能看得清他。
而岳仲桉也没有提十三年前的事,只当作是一场萍水相逢,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表现的都极自然。有的事,该知道时就会知道。
他们各怀心事地隐瞒着对方。
车停在出发大厅门口。他欲下车送她,由于要起身下车的动作,腰上的伤口以及右脚踝处的关节旧伤都犯着痛,他隐忍着,掩饰得好。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说:“别下车了,这儿限时停车,我直接进去,你快去接人吧,今天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他转过头,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他离她这样近,连她脸颊上细细光洁的透明茸毛都看清了。
那是一张平静却又透着惶恐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保护。
“嗯,再会。”他说。
“再会。”她转身下车,感觉他睿智通透的眼神似乎能看穿她的细弱之处。
她站在机场出发大厅玻璃门内,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犹如做梦。是啊,谁能想到呢,他们又一次这样离奇地重逢了。
十三年了,有时候你在自己身上是察觉不到岁月的痕迹的,只有当你突然见到很多年没见的人,你才会真实地感受到光阴的变迁。
林嘤其,我知道你的背上有很多很多的稻草,我万万不忍心成为其中一根,因为我永远不知道哪次就是最后一根压垮你的稻草。想站在你身侧,悄悄地,不让你察觉地,拾走一根又一根稻草。
这是他在心里想对她说的话。
他记得她父亲唤她考拉。
考拉小姐,我们再会。
第二章 我们偏偏向往令自己为之痛苦的人和事物
那些热爱,最终像漂泊在水面上的星星。她看见的是水,只有他看见的是星星。没有看见星星的她,怎会被打动。
对林嘤其而言,那个救她于危难之中的他,像是举着火把打破了她多年黑暗的人。
儿时她在南方小镇上生活,夏夜里捕捉萤火虫,关在奶奶的蚊帐里,天真地想要把萤火虫养起来,让它一直在她的黑暗中发光。
后来她才清楚,世上所有的天然发光体,都不会只属于某个人。
飞机离地而起。
她摘下口罩,望着窗外渐渐遥远的万千灯火。玻璃上倒映着一张在她看来,像是蒙上层雾气的脸,只见脸型,应该是……鹅蛋脸。
十四岁以前,她还是个伶俐敏捷的女孩,暑期在青海湖区牵着一匹马儿,给游客骑马拍照,也会卖些母亲做的老酸奶,以及冬虫夏草。她常给马儿洗澡梳头,她的马儿总是最干净漂亮的。
游客们都涌过来惊喜地说你们快看,这匹马还扎了五彩小辫子呢。
所以她的生意格外好。
她还像同龄女孩子一样偷偷臭美,抹母亲梳妆盒里的口红,对着镜子修眉,一不小心把半边眉毛刮秃了,只好用刘海盖着。谁知弟弟捉弄她,趁她不注意,绕到她背后,猛地用手把她刘海一下子全部拂上去,故意在母亲面前大笑:“我姐是个大秃眉!”
某天她发现自己左脸颊上长了一颗痣,弟弟故意扯着嗓子在她身后喊:“姐姐 ,苍蝇在你脸上拉了屎!“她追着弟弟跑要揪他耳朵,不许他说。
那颗痣让她耿耿于怀。当年臭美的她,如今却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很滑稽吧。脸盲让她的生活,陷入迟钝和盲目。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母亲尚未休息,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手掌死死扣着桌面,手背青筋凸起。虽无法看清母亲的表情,她也察觉出母亲的恼怒。
她并没有把这次寻找弟弟遇险的事情告诉母亲,免得母亲多余担心,只是在电话里说白跑一趟,遇到了骗子。
“妈,怎么还不睡?”明知这句话是讨骂,还是说了。她将行李箱推放在一边,走到母亲身旁。
“大晚上戴个口罩做什么,你如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去北京找你弟弟?”
“去了,不是和你说过了,对方是个骗子,还想趁机抢我的包。”她无可奈何。十三年来,母亲在日复一日的寻子煎熬中已经变得偏执,极容易崩溃。尽管很多次林嘤其清楚所谓的线索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她还是会去。
因为她若不去,母亲就会自己去。以前就发生过,母亲独自去另一个城市找弟弟,结果迷失方向,又身无分文,最后一路流浪以至于被收容所收容,差点没把林嘤其急疯了。从此只要母亲说哪儿有线索了,她就一定去。
“你又被辞退了?”
“嗯,正好我也想换一份工作。”
“所以你这些天,并不
在奶牛场上班,你背着我跑去玩了?!你的人生多潇洒快活,上班那点积蓄都挥霍一空了吧,够不够用,不够我拿给你?“母亲冰冷的语气,讽刺着她。
“妈,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她垂下手,低头站在一侧,像年幼时犯错那样。
“你永远都是你错了,你错在哪里?还是你根本不认为你错了,不过是你在应付我。就像每次你应付我,你会找你弟弟,可你居然还有心思跑出去玩?以前你说你永远不会放弃找你弟弟,现在我还没死呢,你就把这些话全忘了吗!”母亲说到此处,激愤地重重拍了三下桌子。
她凝视着母亲的那一双手,粗糙布满老茧。
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再也没有抹过护手霜了。她看不清母亲的面目,但从母亲的手,她能想象母亲饱经沧桑的脸。那双手,让她眼里涌起泪,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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