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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么菜!可不能让我的朋友失望啊!”阿拓拍拍手,我勉强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好小子,老娘的菜什么时候让你失望啦?”金刀婶哼哼哼怪笑,然后一一掀开罩住美食的银色锅盖。
第一道菜,鲜艳夺目,我感觉到我的瞳孔快速缩小的声音。
七种水果依五色的五行位置排放,剁碎的鸡肉和着马铃薯泥为底。
“五彩缤纷之七果迎鸡宾奇幻大拼盘!”阿拓兴奋地大叫。
金刀婶跟金刀桑的双手在头顶上比了个圈,表示答对。
第二道菜,香气滚滚,我的嗅觉一瞬就被征服,连手指头都感到酥麻。
半只鸡被支解得死有应得,与一只同样死得其所的吴郭鱼依太极图摆放,香气饱满、如海浪般波涛汹涌。
“等等!居然是十香软筋散之铁鸡斗吴郭!”
阿拓啧啧称奇,好像有十年没吃到这道名字怪力乱神的好菜。
第三道菜,浓郁厚实,光是用眼睛就能品尝出藏在香浓背后层层鲜滑诱惑。
我看那菜色是烤羊小排或牛小排淋上绿色的酱汁、以及青蔬青果。
“今天真有口福,思萤,你猜猜这道菜的名字?”阿拓邀我一猜,可惜我没有瞎掰的天分。
“我瞧是清海无上师之三羊开泰。”我居然说出自以为搞笑的话。
“很接近了,是爱情青红灯之要青不要红首部曲,羊女的一生。”
金刀桑嘉许我,可惜我很努力思考也想不出这两道菜名为何很接近。
第四道菜,锐气千条,我光是用膝盖想也清楚铁定是道武林豪宴必选之菜。
鲜笋森然罗列,白酱行云流水,四季豆与红萝卜依天罡北斗阵护法其中。
“厉害,厉害,真不愧是万水千山纵横之笋人笋己。”
一个光头佬拍手,从楼下踏步走上来。
“你越来越厉害喔!居然不用看也可以闻的出来!”
阿拓看着光头佬,他一定就是那个叫铁头又拥有金刀家钥匙的男人。
“好说,少林寺武功一法通万法通,全身百穴都通通,鼻子也通通。”
铁头朗声,差点没捻花微笑。他坐在我身边,向我友善一笑。
我也笑笑,真想推荐鼻子好的他给另一个鼻子好的阿不思认识认识、切磋切磋。
依据归纳法则,鼻子奇好的人都是拥有特异功能的奇才,例如铁头、阿不思,还有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也许我该去薰薰或是蒸蒸我的鼻子,看看大学能不能考好点。
“第五道菜,谁说得出名字,老娘今天晚上不收他的钱!”
金刀婶自己拿起汤匙敲敲锅盖,我们做出拭目以待的表情。
锅盖掀开,是一盆汤。
汤水极为清澈,颜色却带着一抹火红,番茄与鳗身悠闲地交缠在一起。那鳗似乎在微笑,大概很满意有番茄陪葬。
铁头面有难色,不断摇头。
阿拓沉吟不决,眼睛时大时小。
这道菜大概很少排到通告。
“我猜猜,番茄与鳗鱼之天人永隔不伦恋?”铁头咬着手指,不伦不类的答案。
“让我试试,应该叫愤怒的番茄之鳗不讲理!”阿拓振振有辞,这是我看过他最有主见的表情。
可惜我看不出番茄到底是哪里愤怒了。
“依我看,鳗身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也不甘示弱。
“答对了!就是鳗身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啊!”金刀婶尖叫!金刀桑用力拍手叫好。
我却吓呆了,这一定是灵异事件!
“大家开动吧!今天晚上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在金刀婶爽朗的笑声中,我们愉快地动手用餐,我更因为答对了天花乱坠的菜名而兴奋不已。
“对了,金刀婶,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棒的菜啊,简直跟大厨师没两样。”我用叉子戳了一大坨鸡肉沙拉到盘子里,开心地说。
今天晚上到洗衣店吃饭,真是件很奇妙的事哩。
“大厨师?金刀婶比大厨师还要厉害多啦!光是从菜名就可以知道一个人创意的深浅,当厨师是很讲究灵感的!”阿拓义务讲解,帮我倒了一点点未成年少女不宜的开胃红酒。
“这是真的,我老婆是最棒的,要不是她嫁给了我这开洗衣店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一间五星级餐厅当大厨咧!我们要吃这一顿饭,可得花上万把块不只!”金刀桑含情脉脉地看着一旁的金刀婶,开始说着恶心的往事。
【6.3】
原来金刀婶二十多年前可是新竹美食界响叮当的人物,手艺无双,容貌也号称无双,在知名的国宾大饭店里当厨师,饭店还打算出资送她去日本进修学料理。
但金刀桑,原本是个送瓦斯的临时工,每星期总要跑三次饭店厨房,早爱慕她已久,却苦苦没有表达的机会。
有一天,金刀桑又送了瓦斯桶到饭店厨房,看见她剁菜忙不过来,一回想,好像她常常因为剁菜花了不少辛苦时间。于是金刀桑回去后,邮购买了把金门出产的绝世好刀苦练飞快剁菜的技巧,等待大显身手的关键时刻。
天可怜见,终教金刀桑等到了这天,她在厨房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他义无反顾将肩上的瓦斯桶放下,亮出家伙在厨房里快刀斩乱麻秋风扫落叶,什么菜都给他摆平了。
“我的名字,为了你,从今天起叫金刀。”
“金刀?好杀气的名字。”
“是的,为了你,我再多一点杀气也甘之如饴。”
“刀,吃过我做的菜吗?”
“我穷,吃不起,但总有一天我会存够钱,等我。”
“不必等,我去你家做给你吃。”
从那天起,她的名字就叫金刀婶。
她挥别大饭店,走进一名瓦斯工人的小厨房,几年后,瓦斯工人开了间洗衣店,她则升格当了老板娘,还有两个孩子的妈。
真够浪漫,真够扯。
“其实我受够了大饭店的油烟,哎,你们都不知道每天要煮菜的痛苦,一点都不享受做菜的乐趣,呛都呛死了,人老的多快!青春比什么都重要喔——”金刀婶慢条斯理为吴郭鱼挑刺,说:“更重要的是,那些付钱请我做菜的人总以为他们的回报就是钱,却不肯让老娘自己取名字?妈啦!老娘为什么不可以替自己的儿子女儿取名字?没道理嘛!就这么跳槽到这死鬼的厨房来啦!”
“嘻嘻,所以我都马让我的亲亲老婆取菜名,然后再一个一个背起来。”金刀桑怪里怪气地笑着。
我也哈哈大笑,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金刀婶喜欢料理美食,又怕油烟,所以一星期只开一次炉,其他的时间不是叫外卖就是由金刀桑随便下个面,而金刀婶的厨艺享名少数几个饕客兼洗衣客之中,例如铁头。不分贫富贵贱,只要熟客付个三百块基本的食材费,就可以搭上一周一次、在洗衣店楼上秘密举行的豪华飨宴。
“很好吃耶,好吃到我都快流下赞叹的眼泪了。”
我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嗑佳肴。
“好吃就多吃点啊!阿拓,帮人家夹菜啊!”
金刀桑用汤匙敲阿拓的头,阿拓赶紧帮我夹一块羊小排。
“这次居然能尝到前所未有的新菜色,真是好口福。”
铁头露出一口菜渣卡得到处都是的牙齿,幸福地笑着。
吃吃喝喝,再配上乱七八糟的谈话,这顿神奇的晚餐大概吃了一个小时半才结束,从聊天中我知道了金刀婶的两个儿子在两年前都到外地念书,一个去高雄餐饮学校接受磨练,一个则在台大念书,都是令两老相当骄傲的家伙。
我也知道了阿拓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原因。
“阿拓啊,他是个热心过头的家伙,平常他来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跟我抬杠啦,哎哎有一天他拿了件羽毛衣来洗,楼下的电视正好坏掉,他看见我在那里乱拍乱搞的,阿拓就很阿莎力说这种小东西交给他行了,果然他把电视抱走后,隔天再抱回来就好啦,就这样熟了起来啊。”金刀桑说起阿拓时,表情可是称赞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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