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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夜宴(第一部)(18)



“不是明摆着吗?谢君恩要娶的女子是云颜。”

“全然不是!”艳红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格格受了云颜的骗!”

云颜和自己相交近十年,为何要骗她?颐贞诧异之极。

“她为何要骗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个女子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是看中了四品夫人的位置。”

“云颜的个性……她不是这种女子……”嘴里虽这么说,但心中已起疑。见她流露怀疑,艳红说得越加起劲。

“那是格格您善良才会想信她,别人对您这么说您还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奴婢便是证明那女子阴险的最好人证。”

“噢?为什么?”今日自进谢府后,她接二连三地吃惊不已,“不用跪着了,你起来说话吧。”

“谢格格。”知道对方已信三四分,设下陷阱的人继续道,“不瞒格格,奴婢原是风尘女子,前些日子老爷微服私访时见奴婢身世可怜便为奴婢赎了身,说是要奴婢跟着他侍候他。奴婢自是感激老爷的,别说要奴婢做小,就算没有名分留在谢府当个丫鬟也是好的,只为能报答老爷救我出苦海。可万万料不到那个云颜嫉妒心重,容不得奴婢,说奴婢居心叵测。老爷和小姐受她谗言迷惑,竟要管家把奴婢许配给府外的粗人。表面上说是为了奴婢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实际上还不是把奴婢我以五十两银子卖给一个杀猪的屠夫当小老婆。听府里其他人说,这个屠夫彪悍异常,经常打老婆……”

说着,艳红当真掉下两行清泪,衬着标致的脸蛋倒也叫人心软。

“格格啊,您可千万别受云颜那女子的骗啊,定是她要老爷拒绝这门亲事的,又蛊惑不懂世事的小姐,好令自己将来当上谢府的女主子。奴婢人小力薄又命苦,自不是她的对手。可格格不同,何况您又是小姐的姨娘,为了小姐和老爷好,格格一定要除去那个阴毒的女子。”

像是在思索艳红这番话的真实性,颐贞久久未言。

“格格,奴婢看这个女子说得有道理。您想想那个云颜连颐慧格格死时都不肯见其最后一面,还有不少贝子提亲她都回绝了,表面上看是淡泊名利,奴婢看实则是冷血无情,不甘心当人小妾。”

“格格……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如果要奴婢离开谢府嫁给杀猪的,奴婢情愿一头撞死在谢府的朱门上。”她作势要撞墙,如其预料中一般被眼疾手快的侍女们拖住。

“这位姐姐也真是的,何苦寻死呢?我们家格格向来见不得那些阴险小人得意,自会为你做主。”半真猛向其不知如何是好的主子使眼色,“格格,您快答应了她吧。”

跺跺脚,颐贞狠声道:“姓谢的是个糊涂鬼,他站在云颜那边,我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艳红双膝一屈,跪地,“奴婢方才听格格说云颜和颐祥贝子曾有私情。能否让颐祥贝子出面把云颜过去如何勾引颐祥贝子的丑事告诉老爷呢?这样老爷也就不会再听信于她。”

勾引?颐贞皱皱眉,这些年一直是他哥哥追着云颜跑,但……也许就是受了云颜勾引也不一定。

“好吧,我试试,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磕谢格格大恩,格格的恩情奴婢来生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磕头如捣蒜,真正是戏子无情妓女无义。

“好了,好了,我要回府了,等事情圆满解决你再磕头报恩也不迟。”原本一肚子怒气的人终于露了今天头一个微笑。

“奴婢恭送格格。”艳红笑得冶艳。

而伴随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是即将降临的阴谋暴风雨!快到立秋了,然谢府的静谧等不及天凉!

退了早朝,各官员依序踏出雄伟的殿门。迎着热昏人的日头,门外候着的家丁们勉强打起精神寻找自己的主子。

“老爷,请上轿。”李青哈腰掀开轿帘,一眼望去挺身站着的都是顶戴花翎。

不热络地与个别同朝官员道别,谢君恩踏出沉稳的步伐。

“谢大人请留步!”尖声细气,又不是女子的嗓音。听出是宫内太监声音的众人皆都一惊,不少官员止步远远地观望。

谢君恩不得不将半个踏进轿内的身子拉出帘外,寻声回头看个究竟。

“谢大人,请留步。奴才是八阿哥身边的。能否借步说话?”唇畔长不出胡子的嘴扭曲着说话,包括说话的声调和语气,就如其以太监身份活着的扭曲人生。

“当然,公公请带路。”就算不情愿,但也要畏于八阿哥的主子权势,谢君恩只得交待家从先回。

绕过了皇宫高耸的城墙,便有两名穿着常服的轿夫抬着一顶软轿等候着。

“谢大人,请上轿。”刺耳得使人倒胃口的嗓音,然谢君恩依旧是无喜无恶的麻木表情,不抗拒地依言上轿。

像是要故意掩藏行踪般,轿夫在城中的闹市街头兜了好几个圈子,最后才在城中最有名的杭州菜馆子停下。

“请,大人,咱家主子正在楼上的包厢里等着您呢。”

入朝为官多年,他不记得自己和任何一个阿哥套过交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能或者什么权势可以让那些皇子们放下身段费心拉拢。抱着满腹未知的疑问和不安的忐忑,他以沉稳的步伐上楼。

“贵客到!”店小二喊声脆亮。

小间的门由内向外打开,是一个长相可人的伶俐丫鬟。

“公公怎么才来啊,主子都等得心急了。”似要替其主人表现出心焦的模样,她嗔言,见一旁的来客便嫣然而笑,“奴婢给大人请安。”

匆匆点首,谢君恩朝被门扉挡住的屋内方向投去一瞥。

“知红,快请谢大人进来。”应该就是屋里等着的八皇子,闻者不由一颤,为对方费尽心机的安排和等待。

帝王的第八子身穿一件立领直身,偏大襟,四开衩的长袍。凡是明眼人一看就知该袍子的织金缎为江宁织造局织造的贡品。织物花型硕大肥亮,具有西域特征,大块面的片金显花,光彩夺目。花头的周边装饰有翻卷的藤蔓,通幅三则,由经向旋转对称的两组蕃莲组成花纹循环。淡黄金与月白的配色,深蓝色的底,华丽中带着淡雅。

谢君恩暗地里叹一声,为八阿哥那过于流露出脸部的浮躁和阴沉,纵使再好的绵织也掩不去。

“卑职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吉祥。”躬身弯腰,他漠视彼此体内相近的血液。

“免礼,快请坐。”不带暖意的客气,即使是笑也使人觉得不快,上座的皇子从一开始就无法博得臣子的好感。

“谢八阿哥。”顺意入座,对着满桌好菜谢君恩因深知鸿门宴的典故而不敢轻易举筷,“不知八阿哥寻卑职此来有何事?卑职深怕官小力薄,无以为报。”

“哈哈哈……”上座传出刻意的笑声,“谢大人言之差矣,以谢大人的年纪从四品的正位足见大人你的才能。而且皇阿玛常在我们兄弟几个面前提到谢大人,赞赏谢大人年轻有为,要咱们多多学习亲近大人。”

“不敢,定是皇上过爱了,卑职惶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他是有麻烦上身了。

“惶恐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大人不必惶恐,我请大人来此不过是吃顿便饭,联络联络感情,好使得咱们亲近些。”拍下手,要门外的侍从上菜,八阿哥亲自为身旁的微臣斟上一杯好酒,“大人,请。”

“恕卑职愚昧,可否问八阿哥一句蠢话?”

“大人这是什么话,有什么疑惑大可直问。不瞒大人说,我同颐贝勒家的五贝子,也就是大人的小舅子历来交好。”

有意的提示令他心沉到谷底。对方的微笑在谢君恩看来分明是一个“你放心,一切我都知道,你逃不了”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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