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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恩!谢君恩!你出来见我!”大门才开就闻得来人尖锐明而显带有怒意的喊声,不等谢府的男主人起身,她已冲进饭厅。
“谢君恩,你真是好啊……”伴着从鼻孔里哼出的冷笑,不是傻瓜的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怒意。
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紧不慢地起身相迎,谢君恩的平静无畏叫兴师问罪而来的女子越发生气。
“谢君恩!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颐贝勒府的人还真叫你这个区区四品左都副御使看不起了?”
“格格何来此言?谢某何曾看屈过贝勒府,贝勒对在下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您多半是有所误会了。”
“姨娘好凶哦,是爹爹做错什么事了吗?”谢盈笑嘻嘻地替其父解围。
“哼!盈儿,姨娘问你,你长这么大想你娘吗?”她一把拉住外甥女,口气稍稍缓和。
被问的女孩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娘死了这么多年,你想不想再要个对你好、疼爱你的娘?”
“当然,姨娘您为什么问这个?”谢盈一头雾水地问。
“还不是你冷血的爹,皇上为他指婚,把你小姨许配给他,来个亲上加亲,可他不识好歹竟然回拒了。”
小姨?谢盈纳闷地皱皱眉。颐贝勒共有六个女儿,她母亲颐慧格格最大,颐贞格格排行第三。由于颐慧格格死得早,所以除了常到谢府探望的颐贞格格外,谢盈同颐贝勒府的舅姨们并不亲近。印象中最小的姨娘只比自己大六岁,少言寡语,是名稍嫌冷傲不近人情的女子。
“谢君恩,先不说我们颐贝勒府对你的恩情,也不说皇上对你的宠爱,单单就说颐洁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了?你竟然回拒这门亲事。若是颐洁的话,大姐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而且她原就是盈儿的小姨,定会把盈儿当作自己亲生的一般对待。这样好的亲事,你凭什么拒绝?当真是嫌弃咱们颐贝勒府的女儿吗?”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呢?他拒绝了皇上的指婚,怎么又同瞧不起颐贝勒府扯上关系呢?哭笑不得的情形使得谢君恩不知从何解释。幸好,一向不受常礼拘束的女儿急着插话进来。
“我不要小姨当我娘!我不喜欢小姨!爹不可以娶小姨!”孩童坚持得几近固执的话语使在场的数人皆都一惊。
“盈儿?”颐贞格格张口结舌,“小孩子家胡说什么!你爹娶谁哪是你能做主的?”
“为什么我不可以?不是为我找娘吗?”天真却也是最直接的反驳,霎时堵住了另一人的嘴。
“如果要我选谁当我娘的话,我就要云先生当我娘!”
小小孩童,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盈儿!”谢君恩和云颜异口同声地喝止,料不到这般凑巧,两人又再一次对望。心领神会,谢君恩发出历来不曾有过的爽朗笑声。
“不错,盈儿说的正合我意。”
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颐贞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对数年来相依为命的父女,不记得脾性全然不同的一大一小何时有过如此统一的想法。再看看他们口中的云先生,则是微笑地立于一边,平静的表情读不出任何风起云涌的气息。
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一股莫名的怒气,虽已为人妻为人母多年,然颐贞的个性比起少女时更为激烈。
“云颜!你一个汉人教习的女儿凭什么和贝勒府的格格抢丈夫?我请你到谢府来教盈儿念书,不是让你来找夫家的!”
看来自己是替罪羔羊了,心中雪亮的人暗暗冷笑,却也知此时多言只会为谢君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请格格谨言。如果说云颜只是汉人教习的女儿,那么我谢君恩也不过是一名四品的汉官,可说得是门当户对。倒是贝勒府的格格,我已高攀过一次,拖累了颐慧,此次不能再拖累颐洁格格。”不卑不亢,明着是顾全颐贞格格爱面子的个性,暗里却又保护了云颜,他的心思已是如此分明。
“好,就算你可以娶云颜,但云颜也不能嫁你!她早晚是五哥的人,你怎好意思同小舅子抢亲?”
呃?这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叫做她早晚是五贝子熙祥的人?自从艳红死后,他们已毫无瓜葛。接触到谢君恩投来的不解目光,云颜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
“格格凭什么说我早晚是五贝子的人?”她收敛起笑容,问得有些不客气,着实因对方的无理取闹感到不耐烦。
“不是吗?你和五哥一向交好,谁人不知?前些年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直到他娶了吉格格,你们才疏远。但这些年五哥一直没能忘记你,前阵子他不是还特意来谢府看你吗?怎么,现在你想当四品夫人就看不起贝子了?”自以为是的傲慢,不用大脑思考的臆测,哪怕是对待昔日的闺中密友,颐贞也是一副满清格格的派头。
真正是惹恼她了!云颜眯起的眼睁开,透出两道锐利得叫人害怕的视线,露出无谓的冰冷笑意。
“颐祥贝子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是个怎样的人,当妹子的您还不清楚吗?他想过要娶我过门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嫁,难道还真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嫁他当小妾吗?我今日能同君恩、盈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有缘,然有缘无分的事多了,又怎能肯定他日我定会披上四品夫人的凤霞呢?格格何苦在给我难堪的同时,也给自己讨个无趣。”
“什么意思?”
“要娶妻的不是您,要嫁人的也不是您,您何苦自讨没趣。”当头一盆冷水浇醒怒火中烧的人,颐贞的俏脸一阵白一阵红,突然间不知该怎样收场。
“你……你们……好好好,今天就算我颐贞多事,以后你们谢府的人就算都死绝了,我也不踏进这扇大门!”咬咬牙,如狂风般刮进来的贵妇人一顿足,扭身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毛躁的个性一点也没改。”为缓解残留下的不愉快气氛,云颜苦笑道。
“是啊。”谢君恩附和,凝视说话者的双眼流露出光彩。
“爹,您真要娶先生当我娘吗?”谢盈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相视的两人。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有成年者含意暧昧的笑脸。
“什么嘛,连先生都不告诉我。”女孩鼓起腮帮子不满地嘟哝,换来其父与其先生的宠溺微笑。
突然而至的意外终告结束,而给他们三人之间带来的是再明确也没有的未来!
“格格请留步!”出得谢府大门,颐贞因一声娇呼缓下急走的步伐。寻声回首,只见一名打扮艳丽的女子小跑而来,下跪请安。
“格格吉祥,奴婢冒犯了。”
“知道冒犯,你还敢要我留步?”余怒未消,颐贞气呼呼地道。
“奴婢不敢,只是有些话定要亲自告诉格格。”艳红刻意低垂头,装出胆战心惊状。
“格格,她不过是谢府的一个丫鬟,咱们还是回府吧。”一旁侍候的侍女半真附耳轻语,劝说其主子,“今天在谢府讨个没趣,定被他们谢府的这些下人们笑话。”
恼羞成怒的人脸一红,当下拔腿欲走,却被拦住了去路。
“格格,奴婢实在是不想看格格受那个云颜的欺侮啊!”
“胡说!我家主子是满清堂堂的格格,怎么可能受一个汉人女先生的欺侮!来人,把这个女子拖走!”
“先慢着,半真,你的性子怎的比我还急?先让她说完。”想知道来人葫芦里放的是什么药,颐贞阻止道。
“谢格格大恩。”见撒下的饵有了回应,准备钓大鱼的人又是磕头,又是道谢。
“我没工夫听你说太多的废话,挑重点的快说。”极其不耐的人冷言。
“是。格格,你知道我们家老爷为什么会拒绝皇上的指婚吗?”设好的圈套开始缓缓收拢,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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