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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我跟他去澳洲结婚,重新开始。’
子盈怔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程柏棠。
关系太错综复杂了,妹妹的生母不是她母亲,这位女士本已与她父亲一刀两断,连十万八万港元都没有商量余地,忽然又说可以结婚。
子盈觉得应付不来。
她用手撑著头。
‘子盈,你说怎么样,子茵子照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
子盈不知如何开口。
‘他终于想到我的好处。’张玉芳有胜利感觉。
‘你有什么优点,你自己知道,不就行了。’
‘子盈,你是新派人,想法不同。’
子盈不明一个人怎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张玉芳低头不语。
社交版有一张端端正正的彩色照片,小标题写:‘能子前副总裁程柏棠与名媛张小乔新婚之喜’。
子盈默默无言。
‘所以你觉得困惑可是?’
子盈点点头。
‘暗中你盼望,与他复合的,是你母亲吧。’
子盈被他说中心事,只是不出声。
‘子盈,别理上一代的事。’
子盈拍一拍枕头,睡得舒服点,‘印南,你比我幸福,家人不会叫你难为情,大不了股市损失而已。’
‘嘿,那还不够?’
子盈微笑,‘你不知道我的苦处。’
‘子盈,我们结婚吧,届时你的苦处就是我的苦处。’
子盈不出声。阿娥捧著花卉进来说:‘这是郑先生送来。’
只见是碗大粉红色牡丹花,香气扑鼻,喜气洋洋。
‘哪位郑先生?’子盈一时想不起来。
阿娥高兴地答:‘有私人飞机那位郑先生。’
子盈心中起了疑窦,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女士这时进来,向忠仆使一个眼色,‘蒸素饺做好没有?’
阿娥应一声,匆忙出去。
子盈问:‘外头的花都是这个人送来的?’
‘郑先生关怀小辈。’
子盈不以为然,‘东方男人尚未学会尊重女性,来香港这么久,只觉男子个个不怀好意。’
王女士笑笑说:‘印南是例外。’
子盈想一想,声线十分柔和,‘是,印南是例外,’随即拉下面孔,‘叫郑树人不必浪费心思,他不过图与我舅舅结交,一则我不喜商人,二则年级太大,我只当他是长辈。’
王女士笑不可抑,‘印南,这是向你表态,这一下,你可放心了。’
小郭也咧开嘴笑。
子盈问:‘奇怪,为何这样好笑容?’
阿娥捧著蒸素饺进来,一只只捏成小白兔般,红萝卜做眼睛,子盈顿时乐了。
‘最好还有虾子酱油。’
阿娥使一个眼色,子盈顿时看到盘下有小碟子。
子盈吁出一口气,怎样说,她都是一个幸运的人。
过些日子,她可以走动了,瘦了十多磅,仍然吵著要去旅行。
‘我陪你去温埠。’
‘咦,又是它,那里唐人比香港还多,作风比香港还奢矜。’
‘我们往北走,到托芬诺国家公园去。’
‘嗯。’
‘不过,吃不到五香牛肉牛筋面啦。’
王女士笑著摇头,‘印南太过溺爱子盈。’
印南搔头,‘我也爵士,但又不明何故,一见她眼红红,心里立刻炙痛,什么都愿意效劳。’
王女士点头说:‘这是缘分。’
他们一起出发到了国家公园,在小旅馆借宿一宵,清晨驾四驱车出发露营,因知道有棕熊出没,还带了讯号枪。
只见浓雾遮住原始森林,远处白浪滔滔,宇宙混沌,人与大自然打成一片。
‘走得动吗?’
‘走不动了。’
印南背起子盈走,直走到山之巅,才停下来。
他解下背囊,取出热可可,一人一杯。
子盈深深呼吸新鲜濡湿空气。
忽然之间,她快乐起来,手舞足蹈,大声喊叫:‘我自由了!’
山谷传来回音。
子盈又黑又瘦地回到家里,有新的工作在等她。
因是她自身在互联网中应征回来,份外珍贵。
这一家公司,可不知她与王性尧先生有什么关系。
家里粉刷过,白色的墻壁隐隐透出淡紫色,十分漂亮,地板打过蜡,特别干净。
几件重要家具也换过了,子盈不禁问:‘什么事?’
阿娥答:‘早些时候家里准备办喜事,故此约了装修师来收拾。’
‘为什么不叫我亲手做?’
‘小姐,你忙做新娘呢,忘了吗?’
子盈啊地一声,室内花香芬芳。
‘那姓郑商人,仍然送花来?’
‘天天送,家里插了鲜花,完全不一样。’
‘妈妈呢?’
‘做头发去了。’
子盈老是觉得气氛有点异样,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
妈妈回来了,子盈端详她,终于找到端倪,‘妈妈,你修理过面孔。’
王女士笑,‘被你看出来了。’
‘妈妈足足年轻廿年。眼睛大了,倦容尽失,下巴轮廓重现,还有,颈上脂肪也不见啦。’
王女士笑眯眯。
‘痛不痛,为什么不见红肿兼七孔流血?’
王女士啼笑皆非,‘因为是窥镜做的先进手术,三天消肿。’
‘哗,西医万岁。’
子盈细细打量母亲,不不,岂止是面孔,母亲手臂及腰部脂肪也已经消失。
阿娥出来说:‘你妈妈这几天只吃清蒸菜。’
‘妈,为什么?’子盈怪心痛。
王女士精灵地答:‘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再世为人,重新来过。’
‘妈,你已经是美人,为什么不做回自己。’
王式笺抚摸女儿面孔,‘精益求精嘛。’
‘完全不必要去捱手术刀,怕我反对可是,趁我不在家,偷偷做。’
王女士哈哈大笑,‘被你猜中了。’
真怪,母亲忽然年轻,像旧照片簿中的母亲,统共不似真的母亲,今日的矫型手术竟如此先进,不知是可喜抑或可怕。
上一次见到母亲这样年轻貌美,容光焕发之际,子盈才得十岁八岁。
一时像是走进时光隧道,子盈未能习惯。
门铃一响,又有人送花上来。
子盈对花店职员说:‘劳驾同郑先生说一声,以后不必送花给我,这笔费用,大可转赠宣明会,造福社会。’
那人唯唯诺诺,放下花就走。
阿娥在一边掩著嘴笑。
这间屋子里忽然添增很多笑声,子盈纳罕。
阿娥为子盈做了黄鱼参羹,这道菜非常繁复,大黄鱼蒸熟拆肉,海参熟切粒,然后用上汤烩羹,鲜美无比。
子盈正在大快朵颐,有人来访。
阿娥说:‘子盈,郑先生来看你。’
子盈也正有话同他说。
她轻轻站起来。
郑树人很熟络地走进来,‘子盈,你好。’
子盈答:‘大家都好。’
‘今晚我与你舅舅吃饭,你也参加吧。’
子盈看著他,‘舅舅管舅舅,我是我。’
郑树人笑,‘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大热天,他整套西服,十分斯文,手中拿著一盒礼物,顺手放在桌子上。
他笑,‘你放心,我另外有捐款到宣明会。’
子盈老气横秋说:‘可以再多捐一点。’
顺手拆开礼物盒子,原来是一条珍珠项链。
‘这又是干什么?我妈不知拥有多少金珠黑珠,我并不崇尚这些。’
‘我知道。’他的笑意更浓。
子盈咳嗽一声,‘我已经有男朋友,’想到印南,不禁声音降低,‘他人是笨了一点,可是,对我很好。’
郑树人应了一声。
子盈正想说:那你就不必再献殷勤……话还没出口,看见母亲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