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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岁孩儿凝视著王女士一会儿,忽然叫‘姐姐’。
王女士突获减寿,心花怒放,掏出红包就塞到他小手。
印南这才介绍各人。
席中当然是子函最受欢迎,他表演全套应酬功夫,谈笑风生,并且代父亲送上见面礼。
茶与菜都很普通,但气氛很好,大家放下面具,衷心相待,子盈感动。
大嫂问子函:‘你可有女朋友,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
子函笑答:‘我怕我配不上人家。’
子盈看哥哥一眼,不出声。
最后子函代母亲悄悄付了帐。
郭家对未来亲家满意之极,觉得面子十足,一向朴实的郭氏伉俪第一次这样说:‘将来印南有个依傍。’
子盈回到家里,脱下衣服挂起。
她妈妈走进来,缓缓卸妆。
她说:‘半个世纪过去了,科技真有进步,光是化妆品,不知多贴服,搽厚些也不觉,同从前浮在脸上的干粉真不一样。’
‘妈妈想说什么?’
‘我只是闲聊,翁太太患乳癌,只需服一种药丸,不用电疗化疗,你说医学是否太进步。’
子盈点点头。
她母亲又说下去:‘叶太太前些时候请大家喝茶,澄清说她女儿百灵尚未生养,百灵结婚才半年云云,真是守旧,我同她说,何必介意别人说些什么。’
子盈不由得赞道:‘妈妈思路不同。’
‘你看人家美国金像影后茶迪科士打,未婚,怀著第二胎,也不透露谁是孩子生理父亲,同头一胎一样,独自抚养,她又是同性恋人,又怎么样呢。’
子盈笑出来,‘那是很极端的例子。’
王女士说:‘你要是决定不结婚,我也不怪你。’
子盈吁出一口气,‘我想出去散散心。’
‘你舅母说,塑料商人郑树人有一辆专飞大陆的私人飞机需要装修,你有无兴趣?’
‘听上去很具挑战性。’
‘香港没有私人飞机场,飞不出来,无处可停,排场就比不上内地了。’
‘下星期我会找舅母谈一谈。’
第二天一早,子盈出发去探访弟妹。
子茵、子照在园子玩垒球,球打到樱花树梢,花瓣纷纷落下,像下了一阵樱花雨。
子盈自计程车下来,‘喂,你们两个!’
子茵眼尖,‘姐姐来了。’
两人过来紧紧握住手。
张玉芳闻声出来,三分讶异,两分欢喜。
子盈微笑问:‘好吗?’
‘子盈你真是个明白人,大人有大量。’
子盈失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她捧出巧克力蛋糕,‘同弟妹一起住几天吧,我去收拾客房。’
子盈点点头,她正是为子茵子照而来,乐得争取更多相聚时间。
子盈发觉地库里有几位老太太坐著看杂志报纸,喝茶聊天,她好奇问:‘家庭聚会?’
张玉芳笑了,‘我义务帮她们洗头剪发,她们觉得我手工不错,纷纷要求义务服务
‘那多好。’
‘最老一个客人八十二岁。’
‘还有外国人呢。’
‘可不是,我现在远近驰名,有记者来访问过我,我正学染发曲发,以便增广业务。’
‘每天招待几个客人?’
‘只收四名,已经预约到下个月。’
子盈笑起来。
‘也有例外,上星期六,某老人院送来十个客人,连子茵都得加入帮忙。’
子盈沉默一会,‘有约会吗?’
张玉芳答:‘我不热衷,我今年三十五岁,两个孩子了,人家贪图我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有点寂寞吧。’
‘是,但一出这道家门,只有更加危险。’
‘有缘分的话,也不要拒绝。’
张玉芳只是苦笑,‘上次拒绝你父亲借贷——’
‘他又东山再起,非常活跃,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他每天傍晚都会同子茵他们谈上三分钟电话。’
‘是吗,那多好。’
子盈看著张玉芳细心服侍老太太们,女佣在一旁帮忙,地库音响设备播放著一首时代曲;歌手轻轻唱道:‘我曾为你许下诺言,不知何时能实现,想起她那小小的心灵,希望只有那一点点……’
靡靡之音,小城风味,子盈又笑了。
忽然子照走下来说:‘姐姐,门外有人找你。’
‘谁知道我在这里。’
‘他说他叫郭大哥。’
子盈立刻跑上去。
‘你怎么来了?’
郭印南站在门口微微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可以到我妈的公寓去住。’
子照却说:‘这间公寓五房三厅,加游戏室书房,欢迎郭大哥留宿。’
张玉芳出来招呼:‘是子照未来姐夫吗?’
郭印南发觉程柏棠还算有理,他的家眷,心灵虽然寂寞,肉身却不必捱苦。
女佣已把他的行李拎上楼去。
子盈说:‘上来看看。’
两人站在露台上看海景,只见园子里花千树,一阵风来,紫藤花瓣纷纷落在子盈头上。
小郭替她拂去,‘你看上去像小仙子。’
子盈笑笑,‘这个城市山明水秀,花前月下,的确会引起遐思。’
‘来,梳洗一下,带弟妹去科学馆玩。’
子照却想到英吉利湾放风筝。
子茵说:‘去托菲诺看鲸鱼喷水。’
接著三天之内,他们做齐活动,周末,兼上山滑雪。
印南对子盈说:‘你好像还在生气。’
‘不,我只是失去了爱人,多一个益友。’
‘我收回我的话好不好。’印南后悔得不得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这个固执的蠢女!’
子盈微笑,‘印南,你说的对,我认为爱人若不能盲目宠我,要他来作甚。’
郭印南黯然。
星期日傍晚回到家中,正是香港星期一早上。
郭印南与家人通过电话,一声不响。
‘怎么了?’
他张开嘴,又合拢。
子盈说:‘喂,我们仍是好朋友。’
‘九十八号股票随著美国纳斯达克指数一直往下跌。’
‘什么叫九十八号?’
‘能子科技,’印南颓然说:‘这下子完了。’
‘你又不投资股票,这是意料中事。’
‘我大哥大嫂整幅身家在上面。’
‘印南,那是他们的选择。’
‘你有所不知,他们所住的方子已经押了出去,今回中了空宝,想必要重新供款。’
子盈见他那么担心,便说:‘可要回去看看?’
‘我明天走。’
‘我也该回去了。’
孩子们依依不舍,送到飞机场话别。
郭印南勉强笑说:‘我的胸襟不很广阔。’
‘关心家人是人之常情。’
‘父母的退休金不知有无投资下去。’
‘既然这样风险,不如卖掉算数。’
印南点点头。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子盈睡著了,一个人去,两个人返,有男朋友就有这个好处。
到了家自然有司机来接,先送印南,子盈一进家门就问母亲:‘子函呢,我有事找他。’
子函自书房探头出来,‘子盈,回来了?过来看日本最新的立体电子游戏机,神乎奇技,真的一样。’
子盈连忙问:‘能子科技可是滑落?’
子函一怔,‘股市一定上上落落。’
‘最终走势如何?’
子盈扭开电视机,刚巧新闻报告员说:‘能子今日跌至十八元,一星期内已失去三十巴仙。’
‘子函,怎么一回事?’
他奇道:‘关我什么事?我在廿五元之际已全部放出,与父亲套现数千万,算是过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