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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15)



“什么?”

昨天整日,胡宅不动声色,没有一人表示悲切,照常饮宴,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梦慈深不忿,“让我们去拜访胡夫人。”

法医官问:“你们可要看照片?”

“有什么异状?”

“少女吸毒,注射毒品,身体衰竭得象六十岁,还有,手臂上有新鲜齿印。”

照片上是真实尺寸的牙齿印,深入肌肤,留下一个个洞。

“可以是任何人。”

法医说:“不,只可以是女性。”

“可是死亡当日造成?”立铮问。

“不,死亡前几日。”

“女性齿印……”立铮沉吟。

“会不会是争风喝醋?”

“这女孩所有的错误都犯齐了。”

“问司机小赫,她去哪里都由司机载着,她年龄不足,没有驾驶执照。”

朱警官到达胡宅的时候,少群在园子里陪胡智敏游泳。

这几日来少群己与她培养出感情。

“警察又来了。”

“不怕,他们是好人。”

少群帮她更衣下楼见客。

朱警官的面色同过去不能比,她身边跟着两个伙计,一开口就说:“胡思敏遗体已经火化?”

胡夫人仍然仰着头,“是。”

“为何这样仓猝?”

“这是我家私事,并不犯法。”

“胡太太,一样是你女儿,为何厚此薄彼?”

“朱警官,你未婚、独身,可是想指导我怎样管教子女?”

朱梦慈凝视她。

胡太太略为软化,她叹口气,“我不想影响智敏婚事,故此只好低调处理白事,一个女儿已经不在,不能叫另一个付出更沉重代价。”

“婚礼不能押后?”

“我毋需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朱警官,我愿意合作,余家筹备婚礼己超过一年,请帖已经发出,婚宴的日子,蜜月旅行的船期……全不方便更改。”

朱梦慈加一句:“还有,公司合并、嫁妆过户,全不能延迟。”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再问。”

“你没有悲伤?”

胡夫人霍地转过头来,“我这一生背负的十字架,岂是你这种黄毛丫头可以明白!”

朱梦慈噤声。

是,她不明别人家事,她只是来寻找凶手。

一个伙计的手提电话响了,讲了几句,把电话递给朱警官,她听了对方报告,抬起头来。

“胡夫人,胡思敏手臂上的齿印,经过牙医记录核对,证实与胡智敏吻合,这,你有什么解释?”

胡太太面色骤变,“婚礼一定要举行。”她握紧拳头。

这个女人脑袋里好象己没有其它的事,她忽然改为恳求:“朱警官,你要顾全胡余两家的颜面,我好不容易替智敏找到一头好人家,你们帮帮忙。”

“她们姐妹不和?”

胡智敏在会客室门口出现,声音轻不可闻,“她打我,扯我头发,我不能挣脱,她撕烂我结婚礼服,我只得咬她。”

朱梦慈转过头来,“你可有杀死她?”

“不,不,我不会杀人。”胡智敏退后,用手掩脸。

站在一旁的少群把手按在胡智敏肩上。

“朱警官,”少群说:“这件事不是智敏的能力可以做得到。”

“你们为何争吵?”

胡智敏不出声。

少群轻声说:“你不妨说出来。”

胡智敏露出她不常有的难过神色,“思敏与进和接吻,被我看到,思敏叫我白痴。”

少群深深叹口气。

她一直盼望家中有姐妹,凡事有商有量,忽然听到胡思敏所作所为,不禁愕然。

朱梦慈说:“也许,余进和也有错?”

胡智敏答:“妈妈说,不关进和的事。”

朱梦慈发指,“胡夫人,你为什么这样急急倒贴十多亿来送羊入虎口?”

胡太太站起来,“这次谈话太不愉快,下次你来,我需有律师在场。”

朱梦慈与伙计离去。

胡智敏哀哀哭泣。

胡太太立刻电召郭日光来商议。

胡智敏对少群说:“我害怕,他们会抓我去坐牢吗?”

“警察抓人证证据。”

“那天晚上,保姆给我服药,我便熟睡,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群心一动,“保姆呢?”

“保姆回乡去了。”

“这保姆照顾你很久?”

“小时候就在我身边。”

少群找到立铮,“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从未见这样灭绝人性的一家人。”

“立铮,除出胡智敏,她无辜无知。”

“你找我什么事?”

“胡家有一名老保姆,案发后一直没有出现过,去找一找她。”

“哗,无名无姓一个老太太,人海茫茫,怎样去找?”

“用你的眼睛。”

讲得真对。

挂上电话,管家便来敲门,“苏小姐,太太找你。”

胡夫人铁青面孔,郭日光站在她身后冷笑。

胡夫人冷冷说:“苏小姐,请你马上离职。”

少群一怔。

郭日光嗤一声,他要是属蛇,真是象形:细长脖子、细长身段,说话发出丝丝声,似条铁线蛇,他指着少群:“你与黄立铮是一伙人,与警方合作,专门麻烦胡家诸人。”

少群不出声。

胡夫人怒说:“本来我以为警方会努力追缉凶手,才在他们示意下雇用保镖,谁知效果刚刚相反,苏小姐,你可以走了。”

少群默不作声,收拾简单杂物离去。

胡智敏不舍得她,拉住她衣角,不让她走,少群握住她手。

余进和刚刚进来,“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智敏流泪说:“进和,妈妈叫苏小姐走。”

余进和说:“我送你出去。”

少群正想与他谈谈,便登上他的车,胡智敏依恋地朝她挥手。

余进和说:“智敏到我家来生活也是好事。”

少群同意。

“至少,我不会逼她做一个正常的人,我接受她的缺憾。”

少群小心聆听。

“我爱她吗?我会小心呵护她,她会快乐吗,也不会比一般所谓名媛更不快乐。”

“她知道你同思敏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贞忠并非我的强项。”

“你们这票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却不料他全盘承认:“你说得对,要不然,怎么会有钱?你要是觉得人格、自尊、时间、友谊、爱情、良知……统统比金钱重要,你不会有钱。”

少群说:“可怜你。”

“彼此彼此,”余进和说:“我何尝不是非常同情你,一辈子打牛工,没穿过好的吃过好的。”

少群为之气结。

回到侦探社,她松一口气,倒在旧丝绒沙发上。

立铮点头说:“一定是郭日光从中破坏,他是一只豺狼。”

“不,”少群说:“他只是一只大黑鼠。”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退出他们的队伍吧。”

“你是个傻子,以你聪敏才智,轻易得到名利,并且把他们玩弄股掌之上。”

“你太看好我了少群,在胡宅有什么收获?”

“那里由胡太太掌权,胡氏只管赚钱,立铮,那名保姆有无下落?”

“我去找过小赫。”

“呵,那个年轻人。”

“我介绍他到律政署任司机,他告诉我,保姆叫顾玉嫦,在胡家做了十多年。”

“呵,那是什么都看到听到的最佳证人。”

“她被解雇后回到自置物业退休。”

“看样子胡家待她不薄。”

“立铮,我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拜访这名保姆。”

她们依着地址找到近郊村屋,敲门,屋里没有人。

过去一点的空地上有人架起桌椅打露天麻将。

立铮与少群会心微笑。

这样会享受,由此可知,快乐与财势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她俩走近,发觉四个麻将搭子年龄相仿,约六十出头,但精力充沛,并且乐天知命,不住嘻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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