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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握住范里的手,听得她低声说.“我家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够漫长地等待。
第二天、小阳同母亲一起去接外婆。
顾晓阳租一辆十四座位,人人可以坐在一起,忽然之间,她有强烈盼望同家人朋友最好永远不分离,世世生生住在同一间屋坐同一辆车,一块儿吃饭一块儿休息。
连长远不见的分居丈夫林启苏都来了。
小阳过去叫一声爸爸。
林启苏拖住女儿的手,顾晓阳朝他点点头,他知道这段婚姻是真正完结了,晓阳甚至不假装当他透明,由此可知,他在她心中是一文不值了。
顾晓阳终于换上夏装,完全没台化收,金表钻戒统统卸下,头发扎一把小小马尾,不修边幅的她看上去同晓敏象得不得了。
第九章
林启苏别转头,缘分走到尽头,他俩像是从来没有相识过,唯一的人证,只是林小阳这个孩子。
一会儿接到岳母,他还要强颜欢笑。
直航飞机在清晨六时半准时到达。
顾母不消半小时就步出海关,一眼就看见晓阳同晓敏,她安下心来。
晓阳把母亲紧紧搂着,怕她逃脱的样子。
并不可笑,我们几时有能力留得住我们所爱的人,生离死别.总有办法叫我们伤心若绝,心灰意冷。
顾母在车上向女儿倾诉;“事前刚刚收到一封信,你大舅舅的长子终于办妥手缤,公费留学加拿大蒙特利尔,问两位表姐拿地址呢,还请你们挂电话给他,这一下子,计划可能有变,他盼这个机会盼了五六年、已经教了四年书.满以为,谁知道,我不方便联络他们。”
这样吞吐,晓敏也听明白了,她呆木地看看窗外.母亲这一趟起码住三个月,也好,九十多天过去,也许会把里里外外众多叫她牵挂的人忘掉一点。
等到了家,顾母忽然又想起来,“晓敏,你还没有朋友呀?”
晓敏连忙说;“妈.我陪你到后园坐,有一万平方尺那幺大,不知多舒服。”
待顾母睡了,晓敏同姐姐说:“我想回香港。”
晓阳吸一口烟,“你知道是谁把胡小平的消息逐一向我们报告。”
“香港之声。”
“香港之声只是一本杂访。”
“那幺,是杂志社的同人”
“对,是一位女同人。”
晓敏张大咀巴。
“人家自称是胡小平的未婚妻、已经多次接受传播媒介访问,人家四出奔走,是代表胡小平的发言人!你忽然之间回去同她打对台,人家怎幺想。”
未婚妻,晓敏耳边嗡一声,可是,可是胡小平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给顾晓敏的。
“不管由谁出面,有人在设法已经足够,你不信,尽管去问郭剑波。”
为着别人的未婚夫去问别人的丈夫,太荒谬了,晓敏不禁笑出来。
这是多天以来,她第一次笑。
那个女孩,想必是胡小平的同志,与他并肩作战,那个女孩子,想必就是接电话时对顾晓敏诸多抢白,嘲讽有加的那一位。
人,一向还不能把公私完全分开,那位小姐便趁机把顾晓敏这个移民改唤逃兵。
晓阳见妹妹会得苦笑,内心略安,“还要回去吗?”
晓敏不语。
“想想清楚,母亲三十年来第一次渡假,明天陪她到史丹利公园走走。”
“可是-”晓敏茫然。
“可是什幺,”晓阳说,“要走的路远着长着呢,振作起来,生活下去。”
晓敏怔怔的说:“这才是最艰难的部分呢。”
“呵是,”晓阳点点头,“比不顾一切是痛苦得多了。”
当天晚上,晓敏迟疑良久,拨电话到香港之声。
是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可见她日夜守在岗位面前。
“我是顾晓敏.我想查讯胡小平的最新消息。”
她冷冷问:“你人在哪里?”
“温哥华。”
“好地方,”语气之讥讽无以复加,“大后方。”
晓敏问:“请问你是哪一位?”
她不睬晓敏,“胡小平的证件仍被扣留,没有进展。”
“你是他的未婚妻吗?”
“我是,我与小平的确举行过订婚仪式,他与你不熟,所以没有与你提及。”
晓敏默然。
“我们这条线很忙,假如没有其它的事,我想挂断。”
“胡伯母好吗?”晓敏并不退缩。
“还好,谢谢你,我一有空便去陪她。”
“我也是小平的朋友,我也关心他的安危。”
那边的声音略有转圜余地!“我代他谢谢你。”
“再见。”晓敏轻轻放下电话筒。
胡小平与顾晓敏不熟?
晓敏忽然觉得肩上的的担子轻了一半。
靠在沙发上,数日来第一次觉得困,竟睡着了,梦中看见西报上英文头条漆黑的大字:东方之珠遭轰炸!
惊醒,摸一摸面孔,才知道无恙。
晓阳的车子已经来接,祖孙一行三人,到公园游逛。
公园不知几时新辟了一个儿童游乐场,瓷砖地上设三股喷泉洒送清水,成百个少小孩童.穿着七彩缤纷的浴衣,在喷泉下跳跃嬉戏欢笑。
本来愁眉百结的顾母,也看得凝神,不禁含笑。
孩子们互相追逐,清脆笑声不绝,水珠在太阳底下金光闪闪,连晓敏都忍不住说:“太可爱了,太快活了。”
晓阳说:“卑诗省肚皮最争气,生得出孩子,别省人越来越稀疏,政府都不肯再给新设施。”
顾母说:“真稀罕,这倒与大户人家作风相似,那一房添了孙子,产业多分一份。”
“妈形容得对,在这里,生到第三名,减税加补助,就差不奖金牌。”
“那多好。”顾母第一次听见这样奇闻。
“政府爱孩子,”晓敏道:“人民是财富。”
顾母黯然。
“来,这边坐,我们休息一会儿。”
林小阳自命已经长大,只用高高在上的眼光看那些小孩,附近有人表演默剧,她赶去围观。
晓阳走开又买冰淇淋。
顾母见没人,便对晓敏说,“胡小平失踪的事,报纸登老大,触目惊心。”
晓敏要过一会儿才说“各界正设法援助。”
“晓敏,幸亏你不跟他一起。”
“妈妈!他有他崇高的理想。”
“做母亲的不管这些,晓敏,你不是母亲,你不知道,母亲只希望有生之年,子女在她跟前生活,卑不卑微,庸不庸俗,都不打紧,千万不要做出什幺叫她伤心落泪的事来。”
顾母鼻子一酸,落下眼泪。
晓敏连忙掏出手帕。
“晓敏,答应妈妈,永不叫妈妈害怕伤心,母亲自私,母亲不要你做伟人。”
晓敏伏在妈妈膝上。
晓阳拿着冰淇淋回来,立刻就骂:“顾晓敏!你有没有搞错,无端把母亲整哭。”
晓敏立刻抬起头来,“灰尘,这公园空气污染,全是灰尘,扑进我们双眼。”
晓阳这才不语。
那天她们算得尽兴而返,晓敏鼻端晒得通红。
生活好似又恢复正常,该吃的吃,该爱的爱,该走就走,该做就做。
第二天郭剑波告诉晓敏;“出来了,出来了!”
晓敏茫然,一时间没有会意。
“唉,胡小平出来了、我马上过来结你看录映带,他得到热烈的英雄式欢迎,这家伙,霎时成为新闻界的红人。”
晓敏有刹那的激动。
他们没有立即通知顾晓敏,关心胡小平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不可能逐一汇报,要知道消息,请注意新闻报告。
胡小平正正式式成为名记者。
微时之友顾晓敏会懂得自动淡出。
傍晚郭氏夫妇录映带前来。
新闻片段中只见飞机场候机楼拉起横额欢迎胡小平,小平踏出禁区,群众实时鼓掌,上去拥抱。
小平神情一如平常,朴素的平顶头,额角皮外伤贴着白胶布,白衬衫,卡其裤,他轻轻摇摆双手,形象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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