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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敏你要当心。”
晓敏点点头,与范里交换衣服。
范里忽然问:“你为何为我两肋插刀?”
晓敏匆忙地答:“因为我息风湿。”
“不,”范里终于饮泣,“好好的回答我。”
晓敏答:“我爱你,我是同性恋人。”
范里哭泣不停。
“好好好,”晓敏无奈,“朋友在吃饭喝茶之余,亦应彼此照顾,你成全了我,我原是资质平凡,一事无成的人,我不会放弃这个拔刀相助的机会,这许是我一生中最有用的一次。”
范里不再哭泣。
晓敏戴上她的帽子,“大家当心。”
她俩拥抱一下。
晓敏紧张起来,这件事,直要到若干天之后,才使她战栗发颤,要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挑战的是什幺样的人,恐惧使她连连在睡梦中惊醒,混身冷汗。
当时晓敏开门出去,还吹着口哨,那是一首老歌,叫多少双手臂曾经拥抱你。
到了地库,晓敏猛然醒觉,她在扮演范里,范里可不会似她这般轻佻。
她住了嘴,掏出车匙,刚欲开启车门,一左一右,有两个人冲上来,截住她。
那两人伸出手臂,一人一边轻轻挽住晓敏,晓敏只觉身子酸软,动弹不得。
晓敏知道她再不抬起头来,恐怕要吃亏,而抬起头来,恐伯要吃更大的亏。
晓敏害怕,唉,她后海得几乎要哭出来,适才那一点点匹夫之勇不知几时漏得精光,双腿簌簌发抖。
那两人在地库幽暗的灯光下看清楚她,讶异之情,洋溢脸上,然后不加思索,松开顾晓敏,迅速退下,十数秒钟内消失无踪。
晓敏伏在车顶上喘气。
永远不再!没有可能再捱义气,吓都吓死.不要说是坦克车,一辆货车直冲过来,已经令她魂不附体,叫什幺口号,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乱喊干什幺?
惊魂甬定,又担心范里下落。
趁跟前没人注意、晓敏把邻居的车门逐架拉启,终于有一辆车没有锁门,被她坐上去,拉出保险丝,发动引擎,一溜烟驶走。
开头一段路走之字、过了桥,才略为镇定,这时晓敏发觉背脊凉飓飕,爬满冰冷的虫,原来汗水一直淌到腰头。
她把车停在路边僻静之处,惊惶过度,要伏在驾驶盘上才能平复情绪。
然后把车驶到附近停下,步行一段路到老伯家。
奇是奇在一到门口,房东梁太太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第八章
晓敏还以为范里比她先到,房东太太却笑着开口:“老伯告诉我今天会有客人来,我不信,等到适才,还取笑他,没想到是顾小姐。”
“范里没有来过?”晓敏急问。
“那是上星期的事了。”
晓敏看到梁太太已经把行李整理准备妥当。
梁太太说;“我们明天一早搬走,老伯可以住到月底,”她顿一顿,“我多希望有人会来陪他。”
晓敏马上说:“范里同我马上来。”
“那我放心,我给你去做点心,你们聊聊。”
晓敏钻下地库。
老伯并没有睡,坐在安乐椅上,看见晓敏,微微笑,向她招手。
晓敏一颗心忽然着地,她过去轻轻问:“你知道我要来?”
“我在等你。”
“范里一会儿到。”
“我知道,她乘出租车,稍漫。”
老伯似有预言能力,晓敏蹲在他身边,“我们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好极了。”
“然后找一问环境舒服的老人院安置你。”
“不用了。”
晓敏一怔。
“不用操这个心,”老伯笑意渐浓,“这里很好。”
晓敏还以为他年迈,忘却此屋行将拆卸,新业主马上要花一笔重建巨型怪兽屋。
她握着老伯的手,无限怜悯。
老伯说:“我好像有点困。”
“你先休息,不必理我。”
老伯忽然说:“晓敏不要害怕,你与范里将会无恙。”
晓敏的心一动,恳求老伯;“我的朋友胡小平呢?”
“胡小平,”老伯抬起头,那一脸的的皱褶泻下来,“他会回来。”
晓敏吁出一口气。
“可是有许多许多像他那样的青年,再也没有回家。”
晓敏一听,胸上犹中了一记铁锤。
“谁,你是说谁?”她追问。
老伯垂下双目,似倦极入睡。
晓敏还待追问,忽听得梁太太叫:“顾小姐,范小姐到了。”
晓敏心头一松,跑上去,与范里紧紧相拥。
梁太太不知就里,也不问,就取出两件替换衣裳递过去,“来,先吃了豆奶再说。”
晓敏忙问范里,“你有无碰到拦截?”
范里一见晓敏出门,数了一百下,心底喊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拉开门闩逃走。
路上没有人,她不知道人正在地库与晓敏交涉,她飞奔到公路车站,不管什幺号码,跳上去再说,这才发觉口袋没钱买票,乘了一个站,下车截出租车,到达门口,梁太太替她付的车资。
范里知道晓敏大约没有危险,她没有利用价值,且又是外国人,饶是如此,也担心不已。
“她们把你抓起来干什幺?”晓敏问。
“我不知道。”范里说。
“范里,看样子,寻求庇护的应该是你。”
范里苍白着脸,本来一脸凄惶,听到晓敏这个建议,反而绽出一丝笑容。
晓敏为这反常的反应吓一跳,“我说了什幺好笑的话吗?”
范里答:“他们最多不过是要我回去。做我爷爷的孙女儿,饱享特权,为他受点委曲,也很应该,何劳外国人插手。”
晓敏倒抽一口冷气。
“千万不要以为帚国主义天真热情.香港滞留着三百二十五万张英国属土护照无人负起道义责任、香港背着数以万计的越南船民无国肯援手间津!帝国主义即使肯眷顾于我,不过因为我祖父的姓名使他们兴奋,倘若我不是赵万里,不外又是另一无名牺牲者。”
晓敏听了这番话.怔怔看着女友。
范里居然安慰她;“莫哭莫哭,有更大的事要叫你伤心落泪呢。”
她们在梁太太的客房内休息。
晓敏累极而睡,堕入黑暗中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看看手表,才清晨六点,范里已经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她显然通宵不寐,大眼下是深深黑眼圈。
晓敏一声不响,走到后园,坐在石级上,梁太太把当天的早报递给她。
拾起头,在晨曦中.看到玻璃窗上布满黄色污迹。
“这是什幺?”晓敏问梁太太。
梁太太答:“隔壁顽童过来摔鸡蛋,叫我们滚蛋。”
换了平日,晓敏真会逐家逐户去把罪魁搜出来臭骂一顿,此刻她看着干却的污迹,默默承受,还有什幺关系呢,太不重要了。
“迹子干后十分难擦,我也随它去.反正今天就要搬走,”梁太太指指报纸,“南区议员说,把示威的人递解出境。”
晓敏干涩地说:“他嚷嚷而已。”
“是吗,”梁太太感慨,“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这种时节、外国人还不乘欺侮我们,叫我们走。”
“他不是叫你。”
梁太太正在收后园晾着的衣服.忽然之间埋头进雪白的被单里,过一会儿,晓敏才知道梁太太在哭。
中午,她的子女开来货车,把她的杂物搬上车,梁太太双目通红的上车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老人与两个年轻女子,这样躲着是办法吗,晓敏思绪平定下来,拨电话给郭剑波。
“乘公路车来.早两个站下车,留意有无人钉梢。”
一小时后小郭就到了,大惑不解,“你俩怎幺会在这里?”
晓敏说:“让范里亲自对你说吧,我去陪老伯。”
郭剑波满腹疑窦,过去坐在范里面前,“请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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