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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青云(25)



“有没有人追你?”晓敏十分关心。

“女人总有男人追。”晓阳笑。

“为什幺没有人追我?”晓敏遗憾地问。

“你在等人追吗、我还以为你在等本世纪最温柔的爱情。”

“你看穿我,姐姐,似看穿一丬玻璃。”晓敏讪笑。

晓阳拍拍妹妹肩膀,“时间到了,该长大了。”

“十月分我打算再度入学念书。”

晓阳摇摇头,“读书这件事,留给小阳去做吧,但凡事业失意,感情失败,统统可以重头来过,何必自欺欺人、躲到学堂去找归宿。”

晓敏面孔涨红,在姐姐老练的口气下,她似四不像。

晓阳喷出一口,自嘲问:“我像不像老妖精?”

晓敏说:“我爱你照样的多。”

晓阳笑了,“陪我吃晚饭。”

“没有约会?”

“我不想笑,也不想转声音。”

客厅入口处摆着一大篮鲜花,连卡片都没有除下,上面写着给晓阳小姐,王裕发敬赠,可见不是没有约会,这类花牌永远使晓敏想起旧时受欢迎的红舞女。

晚饭时候,晓阳一边品尝葡萄酒,一边不忘生意经:“大游行一来,香港经济势必受影响,房产难以一时间脱手,就必须割价出售,移民重点如温市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得利的渔翁。”她分析道:“不过这一批人,可能不会有能力置贵价地产。”

姐姐什幺都好,暂时忘一忘地皮更加好。

“这样看来,其它地区货源尽管充足,近郊那一头较为相宜的新区却大有作为。”

晓敏叹一口气。

姐姐似犹太人,什幺都失去了,唯有抓紧个人财产,沉迷其中。

付帐的时候,晓阳取出一大迭百元钞票,晓敏道:“不用那幺多。”晓阳把纸币塞在妹妹手中。

晓敏实在需要,不声不响收下。

如时下一般纯洁的年轻人,尽管讪笑金钱及爱钱的人,谁要肯付帐成是请客,仍然来者不拒。

临别晓阳吩咐她,“别冲动,冷静处理每一件事。”弦下之音,晓敏也听懂了。

是夜晓敏没有找到胡小平。

半晌,香港之声的同人才覆电:“顾小姐,胡小平一早就上去了,你若有急事找他,可以打他的无线手提电话,你有没有号码?”

晓敏答:“我知道。”

那位小姐迟疑一会儿,“你们那边对戒严与新闻封锁有什幺看法?”

晓敏咳嗽一声,想以比较理智的方式来回答她,谁知那位小姐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早已是外国人,身居乐土,对任何事都不必有任何看法。”

晓敏忽然气结.手心发冷,更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小姐意犹未尽,“做华侨多好,国家强,立刻引以为荣,国家有什幺风吹草动,又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晓敏忍气吞声。

“小平如果同我们联络,我会告诉他,顾小姐你问候他。”那位小姐挂上电话。

晓敏坐着发呆。

那一口浊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一直到上床还未消。

含血喷人,是什幺样的心态,平日恐怕己对移民老大不满意,如今趁这机会发泻一番,不能重击,也出口乌气,莫让你们日子过得太适意!

晓敏倒底道行末够,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朦胧间只听见有人敲门,阁阁阁声音甚急.却又不重,晓敏惊醒,梦里不知身是客,只道还在香港,失声问:“妈,什幺人敲门?”说出口,自己都笑。

晓敏披上浴袍去开门。

门才打开,已经有人伸手一掌把她推进屋内,晓敏吓出一身冷汗,太鲁莽了,若是坏人就不得了。

只见门外两个身影闪进屋内。

一人说:“晓敏,对不起,是我。”

微弱的灯光下看到男装打扮的陌生人原来是范里。

另一人脱下帽子,却是章存仁。

晓敏看到他俩这个情形,心都实了,她又不是笨人,如何猜不到因由,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跳得她急躁难安。

章存仁强作镇定,“顾小蛆.我把范里交给你了。”

晓敏猛然抬起头来。

章存仁误会,“如果你有犹疑.我马上带她走。”

晓敏急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先拉住范里,定过砷来,才问她;“情势有转变?”

范里美丽的面孔像具石雕,一声不响。

章存仁轻轻说;“我奉召回去,自身难保,顾小姐,拜托你照顾范里。”

晓敏说:“我没有问题,怕只怕没有能力。”

范里忽然对章存仁说:“你去要求庇护吧。”

老章笑,“你把我看作什幺人,自家的事当然回家解决,何劳外人之力。”

范里说:“那我跟你回去。”

老章断然拒绝,“你毫无必要如此,这个局不是你走得进来,也与你无关,你暂住顾晓敏这里,等到事态明朗,才同你另作安排。”

范里抢着说:“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我是我祖父的孙女儿。”

“也不过仅是这样罢了,”章存仁温和的说:“不是你的错。”

晓敏握紧范里的手,怕她有失当举止。

章存仁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他也不再多说,开门,轻轻离去,晓敏连忙锁门。

她蹲下,对范里说:“你如不喜欢这里,我另外找地方安置你。”

范里却不回答,过一会儿,轻轻说:“我一直不喜欢章存仁,一直当他藏奸,没想到他是一个人物。”

晓敏不能置评。

范里抬起头来,“到了这种时候,我又希望他识时务,寻求出路。”

“范里,这些我都不仅。但请告诉我,局势可是紧急。”

“我不知道,晓敏,我同你一样,是局外人,观光客,我持学生护照在加国居住有两年。”

晓敏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拨胡小平的无线电,电话响过三五下,接通了。

晓敏听到胡小平的声音,一时又悲又喜,哽咽起来,“小平!小平!我是晓敏。”

“唉呀呀,顾小姐、我们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你找我却又是为何来,快快收线,别阻住我这条重要线路,浪费电源。”他老先生大大不耐烦。

“小平,我有话跟你说-”他那边背境人声喧哗,似置身千万群众聚集的广场。

“我没有空,晓敏,现在有人找我,我抽得出时间再与你谈。”胡小平说完这句话索性把电话关掉。

范里过来,“他怎幺讲?”

“我想劝他回家。”晓敏双眼通红。

范里摇头,“他才不会听你。”

“已经危急了是不是?”晓敏抓住范里双肩、“大事要发生了是不是?

“晓敏,我很疲倦。”范里揉了揉双眼,“我真想就此一眠不起,我无法回答你。”

晓敏也知道对范里不公平。

她洗一把冷水脸,对范里说:“当务之急、是要把你隐藏好。”

范里呆呆地答:“我不在乎。”

“我同你走得那幺近,巳不是秘密,郭剑波那边也不方便,我与你到老伯家去。”

“我不欲连累他人。”范里摇头摆手,“我这就走。”

“不要冲动,暂避三两日锋头,情势瞬息万变,我们等章存仁的指示。”

“晓敏,我还有两个弟弟,一在美国,一在澳洲。”

晓敏看着她,原来一早都在外头,真难为胡小平反而自外头走进去。

“我知到你怎幺想,所以你不必理我。”

晓敏吁出一口气,“胡说,来,快,把你这身男装脱给我。”

“为什幺?”

“换上我这条裙子,我先出门,你五分钟后跟着走,到郭牛家等我。”

范里明白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别担心,我不是赵万里。”晓敏强笑。

“我会不会连累老伯?”

晓敏由衷地答:“我不认为你会,老伯已经一百多岁,没有什幺人与事可以连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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