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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成下车与他击掌。
琪看到只穿短裤与靴子的来人,不禁愕然。
她放下手中甜汤,忽见一只小小指甲大小白色粉蝶飞来,停在甜汤碗边吸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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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想起东洋人的俳句:一只蝴蝶,在黄昏时,需要歇脚处。
她的歇脚处,不知在何处。
这时吴家成伸手一指,来人朝车上一看,笑容凝住,目光再也不动。
他看到一个纤细年轻女子,面孔只得他手掌那么大,她正凝神看一只蝴蝶,明亮眼珠汇在一起,非常可爱。
他清清喉咙,“少校,我指那位雷博士。”
“她就是雷博士。”
雷琪这时下车伸出手与那人一握。
“琪,这是你的伙伴凌挪亚。”
他真人比照片活泼。
凌挪亚忽然忸怩,他把机车扛上吉普,与他们共坐一辆车,一路轻轻向雷琪解释工作进行情况。
他说:“已出动所有探测仪器,一无所获,少校,我猜想位置不够正确,打算明早扩展范围。”
他向雷琪展示手提电脑上图形。
琪嗯一声细细观察。
这时,光着上身、裸着丰硕胸肌的挪亚忽然伸手拍打壮臂,他百发百中,手臂上有两只蚊子,已经吸饱血,击毙后留下血痕。
琪连忙自背囊撒带备的电子蚊香,配在身上,送一具给挪亚,另外,她替吴家成扣在腰带上。
吴家成心中一软。
从头到尾,琪不发一言。
车子驶抵村庄,太阳已经落山,余辉仍然照明;琪看到空地上有军用帐幕。
雷琪下车。
挪亚意外发现她身量相当高挑,到他耳根。
营地里同事迎出。
琪一早认熟他们,逐个招呼:“王怡你好。”她高大硕健,虽是华裔,块头大得似阿马逊女战士,起码有一半西洋血统。
摄影师尚立站她身边,还比她矮一点。
尚立已忙不迭替他们拍摄。
这时雷琪已浑身汗湿,但急不及待看视环境。
他们驻扎在小学操场,发掘目标在校舍后边,而适才见到那座美丽披纱瀑布,就在山坡之上,瀑布落在山下,形成一个小小湖泊,整个村落像传说里仙境。
除了各式活跃昆虫。
不但多蚊子,还有细小蜉蝣,不停扑向灯光,各种大小飞蛾,以及颜色不同蜥蜴。
说话间一只白肚蜥蜴落在王怡肩上,她看也不看伸手拂走。
好胆色,雷琪在心中称赞:若连蛇虫鼠蚁都怕得尖叫,那还怎么做事。
王怡忽然看到挪亚身上电子蚊香,一定要拿,两人争吵起来,琪连忙再送上一只。
她足足带了一打。
她抬头,看到成群蝙蝠出洞,可算奇观。
王怡带雷琪到通讯室,那也是一座四方形帐篷。
一阵凉快,琪诧异。
王怡解释:“这是军方最新设计,帐幕用料分两层,当中有化学冷冻液体流通,降低气温。”
“这样奇妙。”
“且环保,不损害环境,不耗电。”
这时挪亚也进帐,三人坐下,细细研究地理环境。
王怡说:“一九四一年的飞行任务,从这里,飞到那里,原因不明,忽然坠毁,根据当时速度,风力计算……cos(π+h)+1overh……”
琪说:“十年前仿佛军方已经进行过一次搜索。”
吴家成的声音传来:“一无所获。”
王怡笑:“也不是,有两个金国士兵回国后娶华裔妻子。”
琪问:“当年搜索全是西方白人?”
“是。”
琪仰起头,像在想什么。
“早点休息吧。”
“村中可有电?”
“有限,尚未全村铺设。”
“琪,你与王怡住一个营好了。”
“我想住民居。”
王怡警告:“燥热,第二早转醒,席子上会有一个同身型四肢一样的汗印。”
琪微笑,“不怕。”
吴家成叫人,一会,他们的管家大妹姐捧茶上来,雷琪请她准备床铺。
王怡轻轻抱怨:“这茶,像老鼠屎味。”
挪亚嗤一声笑。
王怡不忿,“你,你浑身臭汗,你与尚立,丑得像猴子屁股加汽油渣!”
琪忍不住别转面孔笑。
这时,有人掀开帐篷,“这是我地盘,臭男人把帐篷熏臭。”
通讯员奕乔到了。
她刚淋浴,头发还未干。
“我们臭?”挪亚抗议:“你闻过猢狲屁股?”
“王怡这张嘴!”
“又不见雷琪嫌弃我们。”
他们像小孩那样装鬼脸。
挪亚索性走到她俩面前,举起手臂,让他们闻腋下汗臊。
奕乔冷笑,“恭喜你,雷琪,这就是你的杂牌军。”
他们吵闹像中学寄宿生。
“我们淋浴去。”
雷琪随保姆走到民居。
大妹姐是一名中年妇女,汉人打扮,说普通话。
她说:“地方浅窄,请勿见怪。”
琪见有电灯,相当高兴。
大妹姐替她放下帐子。
琪见到墙角爬满约三寸长的蜥蜴,而这时,玫瑰花香得不能再浓,叫人做好梦似欢喜。
她的行李已放一边。
“我替你打水。”
雷琪想与家中联络,走出砖屋,看到营地一角有灯光,当夜月亮像银盘,直射到空地上,琪清晰看到几个男生淋浴。
他们嬉笑泼水取乐,连吴家成都不放过取乐机会,把一块肥皂丢上又接着,隐约听见他们说,哈哈哈,猴子屁股……
琪觉得好笑。
离家五千里做这样腌臜灰暗任务,不懂苦中作乐是不行的。
一时月亮隐到云后,尼龙布帐篷在灯下变得半透明,像皮影戏那块布幕,幕后人形纤毫毕露。
琪的目光自然落在吴家成身上,只见他肩宽腰窄,手臂鼓鼓全是肌肉,十分漂亮。
琪自嘲:怎么了阁下,偷窥男子沐浴。
但是窥浴是连大卫王也不能压抑的欲望,因此惹下弥天大罪。
她站起走到通讯处与家人联络。
奕乔给她一枚通话器,以及一管银哨子,雷琪签收,把哨子挂颈上。
奕乔凝视她:“雷博士,你可有男朋友?”
雷琪摇头。
奕乔体格娇小,打扮也似小女孩,梳两角辫子,穿T恤短裤,腿上斑驳全是蚊咬,像红豆冰棒,她口角也恁地稚气,不似电讯专家。
“尚立是我的人。”
琪立刻回答:“明白。”
奕乔这才展示笑容。“你普通话流利。”
“你呢。”
“我们各人只会几句话:你早,好吗,饺子好吃……”
电话接通,父母都不在家,她留言。
轮到琪冲身。
她走到另一边女子浴室,发觉水是硬水,肥皂不起泡,但是洗头时只觉凉快舒适,不禁叹息一声。
离开舒适的公寓到山村,设施当然天渊之别。
她抹干身子回屋休息。
纱帐上停满各种飞蛾,琪猜想生物学者会有莫大兴趣。
她几乎一碰到床沿就睡着。
半夜朦胧间觉得一颈汗湿。
她拨了闹钟,第二早准六时起床,冲身后更衣写日志,窗外蝉只又开始唱呜。
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
琪转过头去看。
只见一个小小两三岁孩儿,梳一根冲天炮,笑嘻嘻看着她。
那幼儿面孔似苹果,大眼睛,手指放在唇边,非常可爱。
琪忍不住伸手招她.
她一步步走近,在不远处站住.
幼儿笑容叫雷琪浑忘天气炎热.
她指指颜色笔,孩子摇头.
她给她一支棒糖,她接过揣在怀里.
琪扬起眉毛,像是问她还要什么.
孩子最懂身体语言,伸手指一指琪桌子上米奇老鼠闹钟.
那只廉价塑胶闹钟有两只大耳朵,十分有趣,雷琪慷慨地把钟交到她手中.
她欢天喜地奔出.
稍后大妹姐端早点进来,笑着道歉:"怎么好意思,毛狗玩玩就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