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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座事故(8)



日朗连忙澄清:“介仁,能帮你,我一定帮,朋友应该同舟共济,但是我俩之间,却已到了却步的阶段,无可挽回了。”

“我真不明白,以前你反而不肯帮我拉关系。”

“以前。”日朗怅惘地说,“以前我打算同你结婚,故眼内揉不下半粒沙。现在是兄弟手足,我当然尊重你的意愿。”

没想到岑介仁也会黯然,“你我终于分手了。”

“介仁,我这才发觉,爱人若己是行不通的,你是你,我是我,各有各的路。”

岑介仁叹息。

“到了,我自己上去即可。”

“霍家女婿在你处?”岑介仁有点不相信。

“是,他正憩睡。”

“没有问题吧?”

“我同他很熟,没关系,连霍永锦都放心。”

“有什么事马上找我。”

日朗知道不会有事。

果然,梁兆平睡得不知多稳。

到了午夜,霍永锦的电话问:“还没醒?”

“要不要来看他?”

“我约摸一个多小时后来你处。”

“我帮你扶他上车。”日朗笑。

“打扰你了。”

“哪里的话。”

日朗轻轻放下电话,转过头来,意外地发觉梁兆平已经醒了。

他迷茫地看着日朗,“我在哪里?永锦在哪里?”

日朗好笑,“你在我家,霍小姐一会儿来接你。”

“呵,我喝醉了酒。”

“没有,你只是累极入睡。”

“唉,同他们霍家周旋,也真够累的。”

噫!一样有抱怨。

“我替你做杯咖啡。”

日朗还记得他习惯:加少许奶油,三滴白兰地,不要糖。

真没想到梁兆平接过杯子后怔怔落下泪来。

“喂,怎么一回事?”

“日朗,在这张沙发上,我做了个最奇怪的梦。”

日朗除下梁兆平腕上的时计,“谁叫你手痒,戴上我这只表。”

“日朗,我梦见我们只有十多岁,彼此相爱。”

“胡说,我从没有爱过你,我一生还没恋爱过呢,你别毁坏我清誉。”日朗笑。

“日朗,我从来没做过那么清晰的梦,我多么不舍得离开你,简直不想醒来。”

日朗的心一动,呵,回到过去,必需牺牲现在,看样子人的确不应缅怀过去。

“我不是在你面前吗?”

“不,日朗,你已不是当年的你。”

“兆平,人是会长大的。”

“你现在老练、世故、圆滑,避重就轻、八面玲珑,哪里还有昔日焦日朗的影子?”

日朗为之气结。

梁兆平握住她的手,“小小焦日朗是我毕生的至爱。”

日朗温和地笑,“至少那时我们快乐过。”

“在梦中,我还年轻,”梁兆平说下去,“我坚信我会成名,世人会欣赏到我的才华。可是请看看今天的我,连背脊骨都没有了,事事倚赖岳家,听他们唆摆。”

“兆平,他们对你很好。”

“可是,我的灵魂呢?”梁兆平悲哀地说。

“别担心,它好端端在你良心之侧。”

梁兆平笑了,“焦日朗,你一直懂得安慰我。”

日朗拍拍他的手。

梁兆平问:“日朗,最近生活如何,找到伴侣没有?”

他由衷关怀的口气犹如兄长,叫日朗啼笑皆非,她不想回复,幸亏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日朗松一口气,任由霍永锦把梁兆平领回去了。

这一夜也真够忙乱的。

复杂的人际关系使焦日朗疲于奔命。

日朗把那只时计锁在抽屉里。

第二天,她回到公司便吩咐秘书寄报纸副刊。

她摊开报纸,“这一页,同这一页,这两页通常连在一起,有时迁就广告,亦会分开,你好好留意,追小说及散文的人看不到副刊会精神昏乱,千万不要漏任何一张。”

秘书唯唯诺诺。

焦日朗是那种少数的、可以信赖的人。

中午,岑介仁差人送来双手合抱那样大的花束,看样子,他打算从头追求她。

天下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日朗更百分之百肯定非离开他不可。

下午,日朗正在忙,岑介仁找她,讲话小心翼翼,待她犹如太婆,“日朗,我有事相求。”

“下班再说,我老板正与我说话。”

“是,是。”他马上识趣地挂了电话。

坐在日朗对面的秘书笑,“我是老板?”

“对,”日朗叹气,“记住,人人都是我们的老板,刚才说到哪里?”

她们继续把信写下去。

还没下班,岑介仁已经迫不及待上来了。

除了最初三两个月的追求蜜月期,岑介仁许久没有这样热情。

他现在当然也有所追求。

“我们要不要到天秤座去?”

“也可以。”

两人一坐下来,岑介仁就说:“日朗,我有一个计划,同你商量一下。”

“请说。”

“日内我要向业主递一项计划书,希望霍永锦在旁助阵,她只需要出现十分钟,我相信已经足够。”

岑介仁兴奋得不得了。

日朗看着他,“介仁,凭你的真才实料,哪愁争不到合同?”

“日朗,就因为人人都有真才实料,所以要额外下工夫。”

日朗笑了。

半晌她说:“我代你同霍永锦去说一说,不过成功机会甚低,你拿什么报答她呢?”

“真是,她是一个什么都有的女子。”

“什么都有则未必。”

“她还欠什么?”

“我一时也想不到。”

“日朗,你对我太好了。”

日朗摇摇头,“不不不,介仁,我已经不再真正关心你,所以才会替你做这种中间人。”

“我会好好报答你。”

“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一星期内会不会有答复?”

急急急,急着要获得名利,然后是更多的名,更多的利,啊,永远气急败坏,追追逐逐,真是浪费生命。

日朗揶揄他:“介仁,霍永锦尚有一姐一妹,那日你也见过,不如你去追求她们,岂非更加省时省力。”

岑介仁的脸忽然“刷”地涨红。

“都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比不上她们兄弟吃香,社交圈子异常狭窄。”

“人家要讲门当户对。”

“讲人才讲学历,你也差。”

“日朗,你越来越会说笑话。”

“来,干杯。”

没想到那天晚上,她就接到霍永锦的电话。

她邀请她到日本去度周末。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请你,日朗。”

“你一个人?”

“是,没人陪我。”

“不等兆平有空?”

“他已经出发到莫斯科去搞他的摄影专集。”

“你不跟他去?”

“这次失去兴趣?”

“我可以告一天假,星期四下午出发,星期日深夜返来。”

霍永锦高兴之至,“我立刻去订飞机票。”

“还有,我自己可以负担费用。”

“日朗——”

“请勿多言,”日朗笑,“否则收回原议。”

日朗当然知道她干吗要抽时间出来陪这个霍永锦。

她存心结交她。

单对单旅行最宜培养感情,届时有什么要求她的,容易开口。

成年人同成年人做朋友,当然讲互相帮忙,讲得难听点,也就是互相利用。

为自己,焦日朗永远口难开,为别人,她无所谓,即使贴酒水贴茶点,在所不计。

三天旅游非常愉快。

日朗存心做陪客,就有个陪客的样子。霍永锦想往何处,她就陪她去,耐心地微笑,勇于付账,言语不卑不亢。

霍永锦感动了,“我的蜜月旅行都不曾如此畅快。”

日朗笑着劝道:“不可如此讲,人家要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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