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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的六月(4)



那年轻人低呼:“什么?”

管家只说:“张先生,送客的车子在楼下等。”

陆月一点异议也无,掉头跟着管家走。

那年轻人叫她,“朱因!”

她像没听到一样。

那天晚上,家申久久不能入寐。

他心浮意燥打电话到新加坡。

妻子讶异告诉他:“要同女儿说话?晶晶已经睡了。”

“叫醒她,我像听她声音。”

“你怎么了,想念家人?要不要来与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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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申咯一声挂掉电话。

无眠,索性起来打开露台窗户,他开始工作。

他忽然听到微弱印度释他乐声。

家申一项觉得释他不像乐器,那是印度民族五千年来的苦难,低低吟回,欲言还休,终于渐渐低沉,华为晨曦与黄昏的叹息。

是谁在凌晨聆听释他。

可是陆月?

啊,一个有灵魂的美女。

第二天上午,梅管家对他说:“陆先生约你晚膳。”

“没问题。”

“陆先生说,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第一章,他会让朱因读给他听,他如有意见,由朱因写下,转告给你知道,唐先生可看是否可以更改。”

“明白。”

那意思是,他越快完成工作,越快可单独与陆月会面。

梅管家又说:“唐先生一定很奇怪我们怎么叫陆小姐朱因,那是陆先生吩咐:孩子们直呼其名即可,以免折福。”

家申点头。

获得动力,他埋头苦干,写得比平日快十倍,可是一章书,也总得写个多星期。

他是左撇子,用一种极廉宜的走珠笔写稿,他不是不会电脑打字,但总觉得那样的原稿象发新闻稿,不像小说,况且,也从未诱人要求他打字,唐家申交得出稿件,编辑们已经很高兴。

下午,他想起几天没有运动,又记起那两座漂亮泳池,他换上短裤乘电梯到顶楼,推开门走进暖水池,他取过一块大毛巾,这时发觉有人已在训练池。

那是陆月。

她练的是蝶式,只见她用美妙姿势伸出双臂奋力迎向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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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家申发觉她没有穿泳衣,她裸泳。

家申双脚象给钉住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还是不看。

当然是看,刹那间他有了决定,心头有种被释放感觉,他靠在一角,静静看着那晶莹如雪的肤光。

不久,陆月自训练池起来,跃进大池。

家申看到她全身细节。

她四肢十分纤细,可是,胸部却丰满过人,象毕加索形容情人玛丽铁莉兹:似两只粉红色苹果般美丽。

她来回慢游,曼妙如人鱼,好了,家申同自己说:偷窥即是偷窥,你好走了。

他奋力移动双腿,走出游泳池范围。

一颗心别别跳,回到书室,咦,做什么?呵,写作,忘记带字典,可在网上寻找资料,要不,问管家图书馆在哪一层楼。

唐家申六神无主地踱步,忽然大声惨叫一声。

他打电话给妻子,“女儿呢,叫她听电话。”

妻子把小孩抱到电话前,“是爸爸。”

哪快乐的小小孩亮声大声叫:“Dad!”

家申落泪,“我是爸爸。”

他把幼儿当作救生圈,可是听到她的声音,他知道女儿救不到他,无人可以九他,唐家申已经失救。

妻子问:“家申你是怎么了,表姐邀请我们坐船往夏威夷群岛,你可要一起,喂,喂——”

家申喝伏加特浇愁,陆月会不会在今晚出现?

他换上西服,走到饭厅,只见一双明亮的眼睛与他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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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了命也好,他尽量镇静向她点头。

今晚陆月穿意见红色蕾丝上衣,全是花边网孔,引人遐思,决定要看,家申索性看个够。

陆先生说:“家申,你来了,今晚,他们让我吃一小块鱼肉。”

家申坐在老人右方。

“天天有人陪我吃饭,真开心。”

陆月不出声,替祖父铺好餐巾。

家申明白到,她每天打扮如此艳丽,只是为陪老人吃饭,这也是一种孝心,久病的陆老先生若再看到黑白灰,心情岂非更加沮丧。

他看着陆月久了,发觉那件蕾丝上衣横织出一串英文字母,不留神还真看不出来:LONESOME,天,是寂寞,谁寂寞,陆月你寂寞吗?

老人忽然问:“家申,朱因是否漂亮?”

家申立刻点头。

“朱因,家申是否象年轻时的我?”

朱因不出声。

老人提醒她:“同样方脸,高大身形。”

朱因忽然开口:“还有天然似笑的嘴角。”

她的声音略微低沉,韵味十足,比家申想象中还要动听。

会笑的嘴角?家申听过别人那样讲,可是男人到了三十多岁,还只得一张漂亮的嘴,却非恭维。

陆先生哈哈笑,“还有,家申的女朋友也与我一样多。”

家申忽然觉尴尬,又不好申辩,面孔涨红。

陆月笑起来,色若春晓,这是家申第一次看到她笑,他象喝多了几杯似的。

老人握着孙女的手亲吻。

家申敏锐,觉得他俩亲昵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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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有人进来,啊,是陆明。

他穿着黑色窄身西服,粉红色衬衫,一进门便叫祖父,又说:“朱因,你也在。”

他双手搭在堂妹肩上,趋下脸,要亲吻她耳环,朱因却轻轻站起,滑脱他双手。

她走到家申身边,替他添满酒。

陆月要避开他。

斟完酒她索性坐在家申身边,距离更近,家申可以听到她呼吸声。

陆明那漂亮的面孔变色,他不出声,拿起陆月茶杯,一饮而尽。

这是大哥对妹妹的应有态度吗,当然不是,家申疑惑更重。

陆明随即说:“我有事出去。”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先生说:“你看看明官是什么态度。”

陆月说:“我也有事。”

老人说:“你看看这两个年轻人,从小斗到大。”

只剩下家申陪老人下棋。

玩的是兽棋,有一只老鼠不见了,用小小图卡纸代替,上边用颜色笔绘着幼稚的老鼠,由一个化字变化而成那只,家申不禁好笑。

陆老说:“这是朱因所绘。”

家申轻轻抚摸纸棋。

他把那只鼠棋悄悄藏到口袋里。

他居然偷窃主人家财物。

回到房内,他推开窗户,可是,他没有听到释他的呜咽声。

寂寞,她在衣服上标明。

家申想答:我也是,陆月,我也是。

第二早天未亮他起床,说什么也不敢再到泳池,他换上运动衫到对面市肺公园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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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大门偏偏碰到陆月。

早知道还是游泳的好。

此刻进不是,退不是。

只见她也穿运动衣,戴绒线帽与手套,看到家申,点点头,奔出门。

有那样冷吗?

清晨,果然气温低,陆月脸上一点化妆也无,头发毛毛,像个小女孩,与平时盛装完全不同样子,少却若干威胁性。

家申跟在她身后缓步跑。

陆月够气,跑了大半个圈子足足一公里尚未气馁,家申不徐不疾跟在她身后。

路边热狗档开始营业,她停下来,买早餐吃。

真纳罕,放着家里丰盛食物不吃,跑街上买这些。

家申看着她在热狗上挤大量芥末。

他也要一客,还买了咖啡,并替她付款。

她向他道谢,咬一口,芥末滴到胸前,家申想替她拭去,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太不像话了,唐家申,你还有无脑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月走到一张长凳坐下吃简单早餐,家申陪着她。

他轻轻说:“还得跑回去呢。”

她忽然说:“来回的路都不好走。”

家申问:“这是你深夜听释他乐的原因?”

朱因意外,“呵,你知道我的秘密,现在,你非得与我结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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