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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泥问:“你自己呢。”
“我?”大牛摸摸后颈,“煮一锅饭,打一只鸡蛋拌熟可吃一天。”
“我那笔慢慢还不迟。”
大牛答:“不行,今日就开始摊还。”
枣泥只得收下。
红宝一切看在眼内,不响。
“我走了,你们好好对稿。”
大牛莫名其妙,“什么?”
“移民局来问话,夫妻俩的答案不能穿崩,你知道红宝几岁、祖籍何处?还有,她身高体重,爱吃什么,在哪处上学?”
真麻烦。
原来剧本要背熟,要做到对答如流。
枣泥一走,大牛也跟着取过外套出门。
但红宝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离开。
“你干什么?”大牛光火。
“枣泥说不让你出去,你这人,阳奉阴违,不忠不义,我最看不起这种人。”
“什么?”
“坐下。”
大牛没好气,“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合法注册妻子。”
“你明知不是真的。”
“你能证明我是假妻?”
“喂,让开。”
谁知红宝伸手来拉他裤腰皮带,大牛大惊失色,非礼!
他伸手打开,“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红宝啼笑皆非,气得说不出话,“随便你,拿不到蓝卡是你的事。”
这句话坑人,大牛躲到厨房与精次联络:“今晚有事,明天见。”
精次什么也不问,只回答:“知道了。”
精次真是理想女友。
大牛当然不知道,那正是精次胜利过去二十年的工作:职业女友,成绩登峰造极。
大牛做泡面,看到走廊那只孤独的大花旅行袋,心想:同是天下沦落人,因提高声线:“你吃过没有?”
红宝倒意外,“我不饿。”
大牛把面捧着呼噜大吃。
红宝说:“不会麻烦你很久,我今年廿一岁,土生,家里原籍广东开平,我不会写读中文,只念到中三,对功课没有兴趣辍学打工至今,我在一间叫‘嘟嘟’的餐馆做侍应,很出名,你听过吧,生意一流,小费极佳,我们需穿低胸露腰装工作……”
大牛只觉荒凉。
环境造人,可是选择环境的正是那个人。
他午牛要是选择另一条路,每日带货兜售,一年就可以还清所有债务。
他叹口气。
红宝说下去:“你的资料我已看熟,这里没你的事,我俩不是朋友,我们没有感情,你爱去何处均无问题。”
红宝声音嘶哑,像是做啦啦队喊叫过度。
大牛不出声,走进寝室,在粉红色的枕头上躺下。
红宝缓缓走进,“你那女人,漂亮吗?”
大牛点点头,打开手机,给红宝看,他不是不骄傲的。
谁知红宝一看,讶异说:“你喜欢老女?”
大牛气结。
这女人真是俗物。
他躺着阖上眼,一会听不到声音,张眼偷窥,只见红宝正把假睫毛撕下,这个动作,有点可怕,看得大牛牙龈发酸,接着,红宝举手脱除假发,大牛目定口呆,她的假发,不是整个取下,而是一束一束解除夹子扯脱,像女鬼梳头脱发,恐怖之至,大牛双膝发软,加上红宝十指上搽黑色甲油,像行过刑被铁钳夹出紫血,大牛无胆再看。
可是接着还有。
红宝把手伸进胸前,自背心内掏出两块肉色乳胶,这是她的假胸垫!
哗,这女人身上还有什么假物?
大牛跳起逃到客厅,在沙发上打铺盖。
别的男人躺着看女伴卸妆,不知多旖旎,他却吓得魂不附体,幸亏够倦,一碰到沙发也就睡着。
那红宝自房内出来,发觉午牛已经睡熟,他举高双臂,像是做着好梦,嘴角微微牵动,轻轻打着鼾。
她蹲下细细打量她的假丈夫。
起码要在一起生活一年,这几万元不好赚。
只见他饱满的上唇形状精致,正如洋人赞美的“丘比得之弓”,他浓眉长睫,头发厚密,鼻梁笔挺,肩膀宽厚,手臂肌肉贲起。
红宝一路观察,他浑身都是柔顺的长汗毛,她正在发愣,大牛忽然转身,红宝只得退后。
她走到厨房独饮。
没有一个异性不觉得她吸引,狂缝浪蝶,多得要召警阻挡,偏偏午牛不理睬她。
开头,她以为他故意装蒜,欲擒故纵,这也是他们常用手法之一,但是很快,红宝发觉午牛真的讨厌她,他连目光都不愿与她接触,他对她的大眼红唇,夸张三围一点兴趣也无。
红宝又一厢情愿以为他另有取向,可是,又听洪枣质问他是否外边有女人。
那女人,为什么不同他结婚?
什么样女人,才吸引到他身心,终于,他骄傲地展示她的照片。
那女子表情矜持,脸容柔美,好不素净,但红宝擅长捕捉另一女性的缺点,一眼看出她年龄较大,像是三十余岁,但恐怕已近四十,便讪笑说:“你喜欢老女”,实则心里不是味道: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那女人至少可以做你阿姨,傻小子。
红宝寂寥地看着她的假丈夫。
可惜这小子不谙风情兼不修边幅。
她颓然回房睡觉。
第二早午牛醒转,用手揉揉双眼。
唷,已是有妇之夫矣。
他是男人还好,多结几次婚不要紧,那甄红宝,以后可要面对有色眼镜,她想必急等钱用,可是亲人有难?
大牛随即讪笑自己:怎么,你同情她,你打算了解她,分析她?
他进浴室冲身。
一直不在意,直到抹身时才发觉一双亮晶晶眼睛在门缝张望。
(十三)
他一贯与豆泥住,不惯锁门,这下他恼了,拉开门,问红宝:“看什么?”
谁知红宝恬不知耻地回答:“裸男。”
“你好意思。”
红宝不甘心回嘴:“拜托,我十多岁已看个够。”
“去!去!”
“喂。你放尊重些。”
她偷看男人裸体,反而叫男人尊重她,如此泼妇少见,午牛动气,索性解下毛巾,让她看个够,他光脱脱走进房间取衣服换上。
红宝一直盯着看。
她发觉他皮肤分两种颜色,受阳光晒到部分金棕色,腰下白皙,十分有趣,终于,红宝目光落到某处,她挑起一角眼眉。
大牛没好气,正在扣纽子,门铃响起。
这一对年轻人电光石火间心灵相通:移民局调查人员!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红宝先去开门。
果然是他们,调查员出示证明文件。
大牛穿好长裤出外招呼:“两位,咖啡?”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客套地推辞。
他们坐下,红宝忙更衣。
他们自我介绍:“我叫史密,她叫布朗。”
大牛客气地说:“两位早。”
布朗随口问几个问题:“结婚多久”、“做何种职业”、“家里有什么人”……
大牛有点紧张,觉得英语不敷用,红宝这时闲闲走近,补充他不足。
红宝把一只手放他肩上。
这时,午牛又不觉得红宝那么可憎了。
史密忽然问一个比较特别问题:“请问,你俩如何结识?”
红宝口哑。
她刚想说:“朋友介绍”,却听得午牛轻轻答:“在女皇公园门口,一个春日清晨,我坐在长凳吃早餐,我记得我正在抱怨香肠味如橡皮,她忽然出现,我的目光被她倩影吸引,她的脸像在朝阳下的一朵栀子花,我张大嘴看得发愣,这时,一只蜜蜂飞到她身边打转,她受惊伸手去拂,坏了,每逢发狠针她手指,她痛得哼苦,蹲下身子,我同自己说:喂,阿牛,你还等什么?我走近冒昧握住她指尖,小心把蜂刺扯出,手指红肿,针钩还在内里,我替她吸出……是那样认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