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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不是朋友(7)



不止是他,连枣泥都皱上眉头。

她赶紧推开窗户。

大牛不愿进屋。

只见简陋家具,椅背上搭满七彩廉价衣物,高靴高鞋踢得一地,内衣裤随便堆在桌子上,与吃剩的饭盒子竹筷子作伴。

小小昆虫到处飞舞,果蝇逐臭而来。

大牛夺门而逃。

枣泥追到门口,拉住他。

大牛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枣姐。”

“你别动,你给我站住。”

“狗窝不如,我怎么与她同居。”

“你挑真老婆?”

“我不干。”

“大牛,你听仔细,这件事如果不成,我以后不是你姐姐。”

“为什么要挑这个女子?”

“人不可貌相。”

“枣姐你自己是那种旧鞋都一双双放进鞋盒收好的人,你——”

“嘘——”

红宝这时叉着腰出来,眼睛瞪铜铃那么大,“我若非等钱用,我会与你结婚?”

“算了,一人少一句。”

“哼。”

“嘿。”

三个人站在门口讲条件。

枣泥说:“你俩明日去登记注册,红宝搬到大牛处住,我叫豆泥搬出,那里有两间房间,一人一间,互不相干,红宝,你免租,再吵,我可要骂人。”

这已做到最好,再推辞,大牛也不大近人情。

“大牛,我与红宝相熟,你不会吃亏,红宝,我与大牛如兄弟般,你少啰嗦。”

那两个年青人不出声。

红宝咕哝:“什么人,姓午,叫牛,五千多中文字不挑,名字叫牛,人也像牛。”

大牛不出声,转头就走。

鼻端好似还有那股霉臭。

一个女子,如此不自爱自重,也真少有。

这同与人家假结婚无关,环境如何苦苦逼人是一回事,人可不能自暴自弃,收拾家居,举手之劳而已,那红宝家中所有平面上灰尘都厚得可以写字。

这个女子根本已经放弃生活。

他吐出一口气。

“第二早十时正,记住笠臣大街婚姻注册处见面。”

大牛头也不回的走开。

他在街角致电精次、:“我此刻可以上来喝瓶啤酒否?”

“欢迎。”

大牛心结放松一点,他实在需要这杯酒压惊。

上天可怜他,叫精次那样安琪儿下来安慰他破碎心灵。

他抵精次家,一按铃女佣就开门,一脸笑容:“小姐在厨房做面。”

精次穿着花裙子捧出点心。

大牛看到她象牙白素净秀美脸容不禁微笑。

幸亏天下有美人。

而这个仙子般女郎不嫌他是个粗汉。

精次轻轻招呼:“请到这边。”

他坐到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深深吻一下。

她身上有铃兰清香。

到此刻,大牛才知道,女子也分香与臭。

他低声问:“你没有男朋友?”

精次摩挲他的腮须,“你是我男友。”

午牛听得这几个字,泪盈于睫,天无绝人之路,玛瑙丢弃他,那红宝嫌憎他,可是美丽优雅的精次眷顾他。

她把他抱紧,呵气如兰,近距离看,她姣白脸容没有一点瑕疵,耳珠上钻石与瞳仁闪闪生光。

精次也凝视他,这个年轻人,笑与不笑都这样好看,他甚至有点畏羞,时时垂眼,神情腼腆,她看到他出现便有说不出欢喜。

精次许久没有与男子约会,对这种试探、猜臆、进退……诸般技巧,日久生疏,有点彷徨,她何尝不踌躇,只得随其自然。

这时女佣轻轻在门边咳嗽一声,“精次小姐,电话找你。”

精次原本就在家工作,是大牛打扰了她。

她走开,大牛吃她做的鸭丝面,味道不错,但是他刚受了巨大惊吓,此刻想起,还打冷颤,那叫红宝的女子,手、足、二十个手指足趾甲都是假的,长得似爪子,还描着七彩花纹及贴着假宝石。

天啊。

他靠到长沙发上,惊累不觉盹着。

真没想到做人那么苦。

他听见精次走近,张望他。

大牛眯着一只眼,看到她拿着一台大型照相机,替睡着的他拍摄。

没想到这样成熟女子也会傻气。

他开口:“可以看吗?”

精次吓一跳,微笑说:“醒了。”

她把相机记忆锁取出放进手提电脑,荧幕出现穿着白棉汗衫背心枕着手臂睡觉的稚气模样。

“你还像个孩子。”

(十)

大牛不觉有什么值得拍摄之处。

精次轻轻把脸埋到他腋下,呵他痒。

大牛嚅嚅说:“我出过一身汗……”

精次不理他,抱着他胸口,“一起游泳。”

她把他带到后园,大牛意外,没想到园子那样宽敞,游泳池尺寸标准舒适,精次脱去外衣,露出黑色五十年代那种老式甜心领齐腿泳衣,衬着她雪白肌肤以及苗条身段,说不出好看,精次最美之处是她的优雅。

她纵身下水。

大牛身不由主,穿着汗衫粗布裤,跟着下水。

他泳术并不好,胜在年轻力壮,箭一般追上精次。

他拉住她足踝,两人一起潜下池底,又缓缓浮上,大牛深深呼气,像是要吐出一口两口三口所有乌气。

精次说:“我替你准备了一个客房,你随时可来休息,喝茶。”

他抚摸她丝般面颊,“谢谢你。”

“你有功课,可到这里做,比较静。”

大牛还真有这个需要,注册后必须两个人住,那红宝嘈吵,她一副耳机不离身,手机握掌中随时喧哗,声音像锣。

想到这里,他皱上眉头。

天下原来真有苦命男人,他午牛便是最佳例子。

“你有心事?”

大牛不出声。

“想讲的时候,尽管对我说。”

大牛上泳池才脱下湿水裤子。

精次把他带到泳池旁小小宾馆。

“你可在此更衣。”

她退出掩门。

那宾馆有两房一厅,厨卫设备完整,睡房布置成蓝白两色,正是大牛最喜欢的颜色。

床尾放着一套干净衣裤,亦是午牛平时穿著普通平民牌子,精次竟如此周到,比起洪枣有过之无不及,叫他感动。

他走到浴室好好洗头淋浴,把身上汗息刷清,用白毛巾抹干,然后换上新衣。

他对精次说:“我要开工。”

“还是不肯留下。”

大牛轻轻说出心事:“我不会在财力上依靠你,我有自己生计,但感情上,我会需索无穷,你要小心。”

精次不停点头。

他吻她额角。

大牛踏着自行车回家。

他发觉豆泥已经搬走。

他与豆泥这种光棍,搬家不过是一只大帆布军用袋,把三两件衣裤塞进,就可走人。

枣泥电话来了:“明早十时准时,穿著整齐些。”

她身边有豆泥喃喃咒骂大牛的声音传来:“罚我与大姊住,以后怎么带女友宿夜,这大牛害人……”

大牛忍不住笑。

他心头一阵温暖,他们对他真好。

枣泥说:“好,笑了,总算笑了。”

小小公寓,豆泥离去之后,竟觉凄清。

大牛把地方打扫干净,发觉豆泥把两张单人小床并排拼一起成为双人床。

真滑稽,明朝就要注册结婚,希望蟑螂苍蝇群不要跟随那陌生邋遢新娘子陪嫁。

这不是一件可以见光的事,因此午牛不打算让它曝光。

第二天一早约七时许,枣泥已来替他打扮。

他赖床上不动。

枣泥坐在他床沿,目光灼灼看着他裸胸,大牛故意把汗衫拉过作矜持状遮住。

枣泥哈哈大笑,“恭喜你小登科。”

“嘿,华人一切都有古怪名堂,那么,大登科又是什么?”

“高中状元呀。”

啊,枣泥懂得不少。

她拉他起来,替他刮胡髭梳头,催他淋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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