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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留着她的人会有点困难,但这块披肩他已决定绝不归还。
她是那样温柔,完全知道他的意思,却不会故意迎合,她异常沉默,给他舒适纵容的感觉,他爱上她的自然熨贴。
她一直轻轻抚摸他的肩膀,至今他的左肩麻痒。
他会找到她,捐款名单上有她姓名地址。
雅量回到住所,长长吁出一口气,淋浴更衣。
她正预备好好睡一觉,品藻找她,她临阵胆怯。
“雅量,我约了自新到舍下喝茶,你与贤媛来替我壮胆打气可好。”
“不好,我要争取休息。”
“雅量,下午三时,贤媛会带水果来,我希望留你们吃饭。”
雅量带着湿发入梦。
梦见那少年轻轻问她:“喜欢这样吗?”
她讲笑自己,脑子里好似只有一个念头,她自问不爱名利,不思上进,生父辞世后拨了一笔遗产给她,她又有丰厚正当收入,近十年她都过着浪漫波西米亚生活,每个大城市住上几个月,下一站,雅量选择北京。
她睡到中午,才换上运动衣裤到品藻处。
正见到贤媛陪她忙着做饺子。
“阿雅,帮忙。”
“她一直还没有学会打鸡蛋,你缘木求鱼。”
雅量轻轻说:“有约会是好事。”
她倒在长沙发上,脱下外套,蒙住头,面孔朝里,睡着了。
忽然听到贤媛说:“来啦来啦。”
“我看上去怎样?”
“穿得太隆重一点。”
“我马上去换衣服。”
“不,来不及了,把耳环脱下已可。”
雅量暗暗好笑,周自新是她们老同学,何需拘束,品藻也太紧张了,莫非……
客人进来,他们寒暄问候,大家都似颇为拘谨,直到周自新差点坐到雅量大腿上。
雅量挣扎着起来,“啊唷。”
“谁?”
“还有什么人,当然是杨雅量。”
雅量惺忪坐起,头发毛毛,衣冠不整,雪白手臂伸出去抓到咖啡便喝。
周自新看得呆住。
那两位女士都有点老成,可是杨雅量却同从前一般冒失可爱。
雅量轻轻说:“你好自新,长远不见,听说结婚又离了婚,可是事实?”
其余两位女士吃惊,怕周自新不高兴,可是雅量这句话却为他们融冰,周自新反而笑起来。
这个杨雅量,他年轻时并不太喜欢她,嫌她轻狂,今日看来,那肯定是他自己古肃迂腐,错过许多机会,而雅量的率真,至今不变,难能可贵。
他说:“雅量,你好。”
“我很好,”雅量笑:“说一说在美国教书的事。”
自新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长方脸,单眼睑,可是,有一股叫人好感的书卷气,他象是较前瘦了一点,衬衫领口松出一寸左右,这在男子来说,约是十磅体重,看样子离婚叫他吃了苦。
愚人才会在北美结婚离婚,分手后几乎所有产业都归妻儿,每月付赡养费,这个离婚男子从此一无所有,连喝啤酒的能力也可能失去。
雅量很同情他,但是许多事不方便说,她维持缄默。
话题渐渐落在她身上:“雅量最聪明,一直没结婚。”
自新抬头问:“你是故意呢,还是意外?”
“我?”雅量微笑,“我不喜欢束缚,我也不喜孩子。”
“雅量去年租了一辆船屋,在莱茵河上住了一个月可是,途径德意志,卢森堡及荷兰可是。
“哗”
雅量说:“再好的女子一结婚也变怪物,因为生活逼人,。她们变得锱铢比较,因为要维护地盘,变得妒忌恶纠,多么可惜。”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故此都叹气。
周自新看着她精致小面孔,“你不寂寞?”
雅量笑嘻嘻,“你们呢,你们都结过婚,你们可寂寞?”
老朋友们有怔住。
雅量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自新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雅量转过头,“你,你留下吃饺子。”
自新但笑不语。
雅量忽然代他不值,“你妻子甩掉你会得到报应,她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婚。”
自新有点尴尬。
又说:“品藻等了你这些年,这是你的好机会。”
然后,她把血红色的跑车呼的一声疾驰离去。
周自新低着头回到屋内。
他脑海里只有杨雅量纤细的腰身与大腿,他想起从前品藻这样形容雅量:“其实是瘦骨头,不知怎地,胸脯尺寸却非常好。”
星期一,杨教授站在黑板前说:“各位同学的报告写得不堪入目,叫我失望。”
有人喃喃抗议:“当年罗丽女旦一书也不堪入目。”
杨教授说:“今日,请读乔治镇大学罗伦斯教授所著《限制歧视言论必须顾及对受害人创伤的辩论》,并回答问题,希望大家留意布朗对教育局一案。”
又有人低声说:“为什么那样漂亮的教授给的功课如此可怕。”
只听得杨教授说:“任何同学如果想退出本课现在也正是时候。”
大家维持缄默。
“请比较二文,哪一篇以理据,哪一篇用感情打动观众及读者,并举例支持,记住这是大学一年级,不是中学第九班。”
她又与学生讨论写五百字作文的最易犯错误之处:“第一,临急抱佛脚,明早八时交卷,深夜十二时才开工,第二:言中无物,但求填足字数,三……”
下课铃响起。
那是杨教授自备的一支小小闹钟。
同学们散出,雅量正想离去,有人叫住她。
“杨博士我是化工系的曾家愉,你好,我听说你下一站也是北大,所以特来招呼。”
雅量头也不抬,只是微笑。
她对前来搭讪的男同事经验老到,一贯不置可否,只管答非所问,唯唯诺诺。
“觉得本校学生素质如何?整间校园的空气在这种时刻都充满青春激素,哈哈。”
雅量不出声,伸手擦黑板。
他连忙代劳。
“我们每周三下午在猫头鹰酒馆聚会,你可以参加。”
雅量笑着点头,那曾某只得讪讪告辞。
他一走,雅量松口气,但是她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在她附近停止。
她猜想是学生,因说:“笔记在桌子上,缺课两次零分。”
那人笑,“我找到了你。”
雅量转身,看到那俊朗的年轻人,她一边脸烧红。
她一怔,“你是我学生?”
“不,今年我往法律系。”
雅量咳嗽一声,“好似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类此情形下,一方不得把另一方揪出要求再见,因为人家未必想再见到你。”
年轻人并未走近,两人的声音都很低,象是同自己说话,可是他俩听觉极佳,油丝般声音清晰钻进耳朵。
年轻人穿着卡其裤与白棉衫已经十分好看,他的头发与胡子似乎又长了一点,英伟的他却带点委屈地说:“如果一个人给我极乐感觉,我实在不能压抑着不去找她。”
雅量看着他,极乐,那是一个严重字眼。
“我有想,假使那人的感觉有我一半那样快乐,她或者不介意再次见到我。”
雅量听得呆住,他声音语气有种身不由己的忧郁无奈,雅量深深感动。
她主动踏前一步。
年轻人用手擦擦鼻子,“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几乎呜咽。
雅量看到他提着体育用品的大袋上有英文字样,轻轻问:“Jun?”
年轻人气结,“那是溜冰鞋的招牌!“
雅量这时才回答:“你叫方正。“
他松口气,“谢谢你,杨博士。”
雅量收拾好书本走出教室。
“请问你去何处?”
“我回住所。”
“我送你。”
“才十分钟路程,不需要了。”
可是推门出去,才发觉天公作美,嗯,或是恶作剧,正下着淅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