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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容(17)



女子一过了廿一岁很快褪色,一般乐观的想法是,只要能干,四十之后还有生命,实际上大不同,倘若有学识智慧,中年还有些事可大做,如此而已。

我轻轻问花:是不是,现在,正是我一生之中最好的日子,是不是,可是花不语。

“可要坐我的伟士牌兜风?”

我在极大银盘似月亮下拒绝:“我要回去了。”

阿利扬吻我的手,“再见。”

我上车,往家里驶去,两次驶错路,终于开户口极少用的导航指示,电脑女声严肃地告诉我:“用胜利路往前直驶三十公尺,在十一街左转鹿街。”

我喃喃答:“是,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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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到家。

躺在床上,我深深呼吸,什么叫诱惑?刚才一幕便是,难怪许多女子明知是陷阱也一脚踏下去,实在是因为女性生命中辛酸太多,温柔太少。

要费多大的劲才叫自己不踏上他的小机车!自此我对热情过度或理智不足的女子增加了包容力。

爱上阿昨扬?不不,当然不,只是贪恋被异性宠爱感觉。

我终于入睡。

接着两日,鼻端都似闻到浪浪玫瑰的浓香。

一个女子,一生人总得坐一次伟士牌机车,头上缚一块丝巾,嘟嘟嘟兜风,被接到山上看日落,然后下山在露天茶座喝牛奶咖啡。

王旭回来,我会叫他陪我。

可是,话还未出口,已经迟疑,他不是小机车司机,他不是任何车司机。

他已是那种手持文件袋冲进车厢由司机接载前往机场的中年人。

接着,王旭又往纽约,他打算搬写字楼,今日,工程最简单,不过是移一移电脑终端机。

星期六一早,我刚起床,正在收拾衣物洗涤,门铃响起,我不是不小心,大声问:“谁?”

“是圣琪。”

圣琪,我心里一阵喜悦。

一张望,果然是她,我才打开门,她双手推向我胸膛,我踉跄后退,她接着扑上,一拳打我左眼,我痛得金星乱冒,眼前一黑,眼泪鼻汰喷出,大叫:“我盲了,我盲了!”倒地不起。

她骑到我身上继续打,我觉得生命有危险,奋力推开她,奔到厨房,抢过一把锋利肉刀。

我大吼:“你给我站住!”

我鼻子喷血,连忙用毛巾掩住。

一分钟多些,她已经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我用刀指着她,“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做错什么,一上门就殴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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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从眉心到嘴巴,被我抓起几条血痕,肿了起来,看上去血淋淋好不可怕。

我脚一软,坐到地上。

圣琪想走近,我叫:“别过来!”

她在不远处蹲下,“你与阿利扬吃饭?”

“只是为一餐饭?”我叫之冤,“他问我借钱,还我利息,我不收,他改请客,他告诉我你也在,去到,你缺席,只是一顿饭,我吃完就走了。”

她静静聆听,用冰桶浸湿毛巾,示意我敷眼,我一照镜子,没声价叫苦,原来眼窝青紫,眼白充血,像只皮蛋。

我转头大叫:“你给我滚出去,否则我报警。”

她骂我:“你这只笨鸡,阿利扬已与我分手。”

“就为着这一餐饭?”

“不!半年前我与他分手,他设局引你上钩,你至今还未发觉?”

我不出声,轻轻用毛巾拭脸。

圣琪也抹干净血污,找药膏敷上。

她把歪倒的家俱扶正。

她说下去:“西西夏莉亚告诉我,他付她一百元,叫她做一场戏。”

“什么戏?”我问:“那个西西莉亚欠蛇头钱。”

“对,他问你借五千,很快还清,还加利息。”

“说得不错。”

“他煮给你吃,载你兜风,教你跳舞,可是这样?”

我的太阳穴突然剧痛,双眼睁不开来。

圣琪说下去:“然后,问你借一万,但,很快又归还--”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

“利息更丰富,于是,你俩更加亲昵,第三次要五万,你踌躇,但是终于慷慨应允,这时,大半年过去了,你俩关系已经十分紧密,果然,他没有令你失望,他居然也全数归还。”

我听得混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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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要二十万急用,一个投资好机会,三个月可获利一倍,你信任他,一半是因为利息太过丰富,你心起贪念,于是,你把款项拔到他户口,接着,他消失了。”

我吞下一口涎沫,双眼瞪得铜铃大。

这时圣琪的声音变得十分轻柔,“我把你打醒没有?这是江湖上骗子最常见伎俩,叫做引人放彀。”

我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的声音更加轻俏,“他用最后一次借了我二十万,人世间随即失去影踪,我再也见不到他,经过数月时间,终于自西西莉亚口中,知道他重施故伎,找到你这只绵羊。”

我羞愧着垂头,双手簌簌抖。

“他煮什么给你吃,可是鞑靼牛排与苏瑟班戟?唉,味道可是一流?”

我缓缓自地上爬起。

圣琪说:“我们去看医生吧。”

我点点头。

圣琪说:“对不起,家亮。”

我背脊被汗湿透,“是我不好。”

我们到诊所,医生惊问:“发生什么事,可要报警?”

“我们自楼梯摔下,没大碍。”

“两人一起?”

“是,我俩节食过度,头晕脚软。”

“这处需要蝴蝶胶布,险些要缝针,你,要用胶水粘合刮痕,这是什么所伤?像猫爪。”

医生教诲我们饮食要合符营养,然后放我们离去。

圣琪拉着我的手,“好吗?”

我出不了声。

“王旭是个好人,你碰到他十分幸运,凡事都有牺牲,你别贪玩,你不懂得玩,也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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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脸带脖子涨得通红。

她说:“至于我,我有自知之明,性格控制命运,我滥玩,但快活似神仙。”

“听讲你也在贮钱。”

“谁说的鬼话。”

“圣琪,或许,你找到家人,心神会安定下来。”

“家人。”她凄凉地看我一眼,“我唯一的家人是你。”

她说得真,我只有对她才会说出心底愿望,她对我也是。

我连见到母亲,脸上肌肉都迅速扯紧,挤出笑容,不敢添乱,作为一个单身母亲,血肉之躯,她已经做得够多够好,我实在不忍心再增加她负担。

这是圣琪说:“你看我俩,宛如丐妇。”

我勉强说:“不,你永远是美女。”

她唏嘘,把手是电话上照片给我看,她穿低胸小束腰上衣,伏在露台上,脸宠四侧都是玫瑰花,那正是阿利扬的住宅。

“不知怎地,我老是重看这批照片,很漂亮可是,自知以后很难拍到这样明媚笑脸。”

我轻轻说:“振作一点。”

“我想念与他日夜纠缠的日子,倦了睡,醒了吃,厌了玩,无忧无虑。”

“那么,忘记那笔款项,叫他回来。”

可是圣琪摇摇头,“他已有别的目标。”

“那么,你也找别的阿方素,彼埃杜鲁。”

“我太累了,家亮,我很心涩。”

我带她回家,给她一碗鸡汤。

圣琪说:“你总把鸡腿留给我。”

“你是客人。”

“你与你母亲都善待我。”

“还有李叔,他是正经人。”

圣琪答:“一个人一口气可以数出三个好人已不容易。”

我用熟鸡蛋敷眼,“这土法到底可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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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家亮,我没想到我出手如此狠毒,由此可知我心中一直妒恨你,家亮,比起我,你什么都有。”

我微笑,“老实话真可怕。”

“王旭怎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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