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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25)



荷生抬起头,好一个意外之喜,"言诺,你回来了。"

烈战胜的意外程度并不下于荷生,他十分错愕,没想到言诺会擅自返来。

"烈先生,下午那个会,我已交给史提芬赵。"

烈战胜问他:"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声音中怒意可闻。

言诺一怔,"我来接荷生。"

"我不记得叫你来过这里,荷生可以坐我的车子。"

荷生连忙说:"是我叫言诺来的,我一早约了他。"

她没想到烈战胜会同言诺起冲突,急急挡在两个人当中。

她接着说:"言诺,我们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上车。

车子驶离之后,荷生才笑笑说:"恐怕要害你被老板责骂了。"

言诺看她一眼,"你开玩笑,刚才那件事已经足够令我丢掉工作。"

荷生意外,"那么严重?"

言诺点点头。

"那你不该造次。"

"我不放心你。"

"言诺,"荷生实在无法不感动,"我可以照顾自己。"

"烈火不这么想。"

"对,他叫我与你结婚,你可知道比这更加荒谬的建议?"

"他知道他可以信任我。"

荷生忽然笑起来,"你们并不要我,你们要的只是我的孩子。"

言诺不出声。

"我关心烈云,请把她的事告诉我。"

"她认得我,还问我,荷生姐在何处?"

"言诺,我想跟她通话。"

"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只记得人,不记得事。"

是的,荷生黯然地笑,烈云连快乐王子的燕子都记得。

"还有,烈先生不是轻易接受拒绝的人。"

这是言诺第一次谈到烈战胜的真面目,荷生静待他说得更多。

"烈先生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成功本身便是不停占有,知足的人往往止于某处,极难出人头地,烈战胜对事业对家人都要百分之百控制,他从来不会鼓励烈火与烈云努力事业,可见一斑,他的爱与恨,同样炽热。"

他的子女也像极了他。

第二天,荷生出去找工作。

她看到图书馆里贴出招请临时工的广告已有一段时间。

荷生一出现,管理员如释重负,"这是一份闷坏人的工作,希望你会做得久。"以往他们每星期换人。

把破损的书页补起来,每小时的酬劳是十五元。

工作的环境倒是十分清静优美,不久,工作人员习惯这个面貌清秀的东方少妇默默坐在一个角落努力操作。

言诺来看过她,并且玩笑地说:"别心急,做得太快,你会失业。"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荷生的爱侣。

荷生问:"烈先生有无责备你?"

言诺侧着头想一想,"没有。"好像有某种预感。

荷生答:"那好,请你代我把这串锁匙还给他,我不打算搬到那所房子里去。"

言诺不语,他仿佛有点担心,"据我所知,他不会在此刻放弃。"

言诺说得很对,过两日,荷生抵达图书馆的时候,看到烈战胜坐在她的位子上。

"早。"荷生说。

"你是乘公共车来的?"

"不,我步行,可以省一点。"

烈战胜震惊地问:"你以为我会任你过这种生活?"

荷生坐下来,握住烈战胜的手,"烈先生,你一直待我至好,一直给我自由,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对我的关怀。"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

荷生正欲用最简单的言语解释她要独立的意愿,烈战胜却已经问她:"是受了言诺的影响吧,他一直在等机会。"

"不,不是他,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一直以为你与他已一早没有纠葛。"

荷生按住烈战胜,"听我说,这与言诺完全无关,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你也已经默许我。"

"现在情况不一样,荷生,把婴儿给我,你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荷生不置信地看着烈战胜,她终于见到他专横的一面。

"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我也不会任由你带着孩子嫁到言家。"

"我不想再说下去,烈先生,我要开始工作。"

烈战胜在盛怒中站起来,一手把桌上一大叠硬皮书扫到地上,静寂的图书馆中发出震天的忽喇喇一声巨响。

他说:"我不会就此罢手!"

众人转过头来错愕地张望。

烈战胜已大步踏出,他身上大衣扬起,如一件张牙舞爪的巨氅,充满逼力威胁感觉,他卷出大堂,大力拍上门。

荷生受了震荡,她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胎动,她连忙说:"没有事,别怕。"

工作人员前来问候:"你不要紧吧!"

荷生摇摇头。

她慢慢蹲下,把书本逐一拾起。

荷生见过他炮制出来的人版,烈家三兄妹是最好的榜样,她怀疑在他屋檐下难以有真正快乐的人存在。

这种不快会得互相传染,荷生后悔态度太过强硬。

那天晚上,言诺来看她,一进门,他便说:"荷生,我有事与你商量。"

荷生奇道:"我也正想说这句话。"

"那么你先讲好了。"

"不,言诺,你请先。"

"荷生,烈先生要派我做一件事。"

荷生心一跳,"那是一件什么样古怪的事?"

"他要我护送烈云返家。"

"可是烈云尚在接受治疗。"

"荷生,你想到些什么,不妨与我直说。"

"我想到许多许多,很远很远,我像是忽然开窍,以前所不明白的细节,此刻一一解了开来。"

言诺脸色凝重。

"言诺,你试想一想,陈珊女士怎么会让烈云返回琪园,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带出来。"

言诺抬起头,沉吟良久,"烈先生说,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荷生说:"这不算,我们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言诺托住头,"那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要你暂时离开此地。"

言诺笑起来,"我不懂,谁会施调虎离山之计?"

荷生看着言诺,"你不妨猜一猜。"

言诺终于说:"荷生,那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是吗,吉诺,在你心底下,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这样怀疑过?"

言诺不出声。

"他一直有个想法,我系受你唆摆,正如他一直以为,烈云受着烈风摆布一样。"

言诺站起来,"荷生,你想得太多了。"

荷生说:"他并不容许前面有障碍存在,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清除异己的时候,连带牺牲了烈火与烈云。"

言诺说:"我相信烈先生出自好意。"

荷生叹一口气,他自幼尊敬烈战胜,他信任他,也是人之常情。

若今日图书馆一幕没有发生,荷生不会这样烦恼,在烈战胜的逼力下,她很自然要作出抗拒反应。

"烈先生现在要我听令于他。"

言诺在狭小的客厅踱步,"他至少应该知道,夏荷生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

"真可惜,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荷生笑。

"荷生,你需要休息,在图书馆里,先挑童话故事修补,此刻你不适宜看推理侦探小说。"

荷生问:"你会不会去?"

吉诺考虑,"我会先了解一下真相。"

荷生把言诺送到门口。

言诺转头问:"医生有没有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荷生微笑,"重要吗?"

"女婴多可爱。"

荷生一直维持着那个笑容。

言诺一走,她便关熄灯火。

她知道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因为她身份特殊,因为她知道得太多。

自从认识烈火那一天开始,她就有这个感觉,现在证实并非因她多心。

言诺第二天一早就拨电话到麻省陈女士公馆。

他要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才能作出行动,以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烈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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