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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伦敦附近,其实是北甘巴伦国家湖区公园,搭火车都得三小时。
那天阴雨,小路满地泥泞,连吉普车也驶不动,大洋只得步行,很吃了点苦,一群猎犬追上来包围他不动,要管工解围。
他说明找画家林小姐。
管工答:“林小姐今晨一直在艾斯来湖畔观景。”
大洋照方向走向湖畔,水仙已谢,山坡上满是朱红色罂粟。
烟雨迷蒙下他看到伊人在湖边采摘那冶艳花朵。
他呼喊她,她转过头,象是不置信会在如此良辰美景下看到他。
琼一脸露水,看上去似小仙女,大洋实在忍不住,紧紧拥抱她,把脸压在她额角,直至疼痛。
他低声抱怨,“你走远也不告诉我。”
她微微笑,“我又是谁呢,我以为你不在乎。”
雨静静下得更大,他脱下外套遮住她。
琼发觉大洋膝盖之下都是泥浆,她轻轻替他剥下溅到脸上泥斑。
这时琼忽然感动,双手摩挲他宽厚的肩膀,胸贴紧他不愿放松。
他们缓缓走回小旅舍。
琼有时停下脚步,凝视大洋的脸,轻轻说:“一定是湖区风光,不是你。”
大洋不与她争辩。
他自袋里取出那盒吃了一半的绿豆糕,那些精致糕点已被压得扁烂,他取一块放到琼嘴的嘴边。
琼一边笑一边吃下,几乎呛着,有点哽咽。
她看着他,“大洋你没有一个样子不好看,尤其生气无奈之际最可爱。”
大洋不禁微笑,“一定是因为这烟雨中湖泊引起遐思。”
她伸手抚摸他的须根,“生物学家说,皮肤是人类最重要的性器官,从爱抚中我们得到温柔、舒畅、幸福与安全感,自婴儿时期起我们就接受爱抚。”
大洋看着她微笑。
“大洋。”琼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已成年,父母辞世,我又未婚,想什么做什么,不触犯法律就行,我喜欢漂亮的男人。”
大洋轻轻说:“这两年你感情生活一定很舒泰。”
“嘿!”
他们终于回到农舍。
女主人高兴说:“林小姐你男朋友到了,可需要租多一间房?”
琼连忙说好。
“阴雨,来,喝一小杯麦蒂乳砵酒。”
琼要梳洗,大洋叫住她,“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琼轻轻问:“你的祼体?”
大洋忽然调笑,“我就知道你只要我的肉体。”
琼摊开手,“人类不能永生,我们还有什么?”
他自背囊取出一只半生绣铁皮糖果盒,盒面是一个穿红衣裤的小男孩在吹肥皂泡,这只盒子起码廿多年历史,想是他幼时礼物。
琼出奇问: “这是什么?”
大洋小心打开盒盖。
“啊,”琼轻呼一声,“你何处得来?”
盒内是一只到玳瑁镶银的发梳。
琼取起它,“这梳子我丢不舍得用,怎么在你处?”她看仔细了,“不,这不是我那只,我的梳顶装饰花纹向左,这只却向右,我竟不知梳有一对。”
大洋心酸,她还是记不起。
“你从何处得来?这管发簪看似哀方设计,实则是西班牙十七世纪古董,是我家传之物。”
琼又看到盖内有一绺头发,她忍不住取起看,只见那绺头发足有两尺长,编成一第第小小辫子,结着黑色丝绦。
琼笑,“十八世纪的浪漫……”她忽然停止了。
这也许是他亡妻的遗物,她不该取笑。
这时大洋低声说:“这些都属于你。”
琼讶异得说不出话,“大洋,若果我送过这两件如此私人的绝品给你,我会记
得,你是那般英伟的男子,如果我与你又不寻常关系,我更不会忘却,事实我从未蓄过那般长度,你可以去实验室核对因子。”
这时荣大洋知道,琼大抵永远不复记忆往事。
“大洋,我非常喜欢你,你毋须说那种故事,我也一样接受你追求,事实我自仇教授处看到你在天井工作,我已经被你吸引,你像个穴居人,我满以为你看到喜欢的女人,会一棒敲晕拖着她的头发进石洞......谁知你剃了胡髭会这样啰嗦。琼轻轻把身体趋近索吻。
刚刚这时外边有人叫:“林小姐电话。”
琼去听电话,“是,我二十分钟内到。”
她立刻梳洗更衣。
出门时对大洋说:“我就在附近那间叫汇居的大屋工作,欢迎参观。”
她用丝巾包着头出门。
琼带着早上采摘的罂粟到大屋。
一进工作室就把花撒在地上,照着花瓣调配同样哀艳的颜色。
然后她把那张接近一半完成的真人大油画平放地上,用布遮住人像头脸,把油彩泼向右下角。
这是大洋刚刚由佣人带着走进工作间,见到琼的动作如此大刀阔斧,才华纵横,大胆洋溢,不禁心折。
正像上次他见到林上校出手把轻佻的梅柏手中西洋剑绞脱飞出一般,欣配得五体投地。
这时琼把画像扶起。
只见添了朱红的画中七分侧面,背向观众的贵妇像多了一分寂寥及沧桑。
偏偏这时,画里主人翁缓步自走廊走近。
“啊。”她叹气,“林小姐,你竟把我画得如此动人。”
琼微笑转身,“汇宝太太,我秃笔未能表达一半你的丰姿。”
那汇宝夫人过去细细观赏那一角朱红,不禁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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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低声说:“我本是一个演员,他们说我颇有前程,若不是过早嫁人...”
她忽然看到站在一角的年轻男子。
琼说:“他是我的朋友荣大洋。”
“几时走?”
“明天一早可方便?”
“车子与飞机都听你使唤。”
“谢谢。”
夫人称赞:“一些妈妈真能干,孕育你们这样漂亮聪敏的年轻人。”
琼笑着不语,用画布轻轻遮住画像。
“你们是美丽的一对,但为什么他脸上还有许多忧郁?”
琼轻轻答:“他过去有伤心事,陷在井底走不出来。”
夫人讶异,“你会拉他上岸?”
“不,”琼回答:“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得自愿努力自井底爬出,如不,一辈子坐在那里也可以乐在其中。”
夫人惊叹,“哗,林小姐这样聪明。”
琼微笑,“因为我已廿八岁。”
“但是,像他那样的男子,我们女人总会母性地想逗他开心一点或是什么的,那是陷阱。”
琼想:不是我,我不会老寿星找砒霜吃。
她介绍夫人与男友认识。
夫人说:“随时请来做客。”
他们沿着小路回农舍。
大洋问:“你喜欢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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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与爱人度假够情调,常年居住,一定沮丧,我是红尘痴人,净爱吃喝玩乐以及人群喧嚷。”
她紧紧搂住大洋手臂。
路上有一条小溪,水流颇急,没有桥,只得一株枯树横过,大洋说:“我背你过去,你可不要动,乖一点。”
琼伏在他背上,他走到一半,她在他耳边呵气。
他迅速跳到另一边,要放下她。
琼说:“我不下来。”
“我要小解。”
“我在你背上又看不见,你请便。”
大洋气结,走到树后,他诅咒:“我迟早会好好把你打一顿。”琼搭在他背上已经笑得喘气。琼是那样会快活捣蛋,时时叫他也感染她的乐观开朗。他爱死她。
琼挂在他背上回到农舍,主人家见怪不怪,“今晚吃烤牛肉。”
大洋礼貌说:“我们会准时入席。”
他若无其事背着她走进寝室。
琼问他:“你快活吗?”
他点点头,伸手去剥琼脸上溅到的朱红色颜料,干了,他用手指在舌上湿一下,替她抹掉。琼半闭双目,十分陶醉。
她这种天真的色迷迷的样子真叫大洋心动。
他轻轻说:“不要赶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