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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风笑," 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 呵,几可乱真。"
"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份,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
或是存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 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 啊,又来过一次。"
" 还是要钱?"
"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 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珠上。
"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
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诺芹一次这样答读音:" 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
际问名,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诽议别人夫妻
关系欠佳,并非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
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前夫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 帮朋友在暇艇上工作,越南人多,
很凶恶,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彷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
他说,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雪梨。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 这位小姐,
耳环在何处镶?"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 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
她约了林立虹喝荼。"
林立虹带着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线介绍:" 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 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 这八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立刻取出几本岑诺芹原着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
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关君这新中年相貌学识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是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关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
构服务是何等光荣。
那关朝钦全盘受落,彷佛他已不是打工仔,而是宇宙创办人之一,代表宇宙
讲话。
他滔滔不绝,倾诉他的宏愿:如何改革文坛,提拨新秀,天将降大任于他,
他辛苦得不得了。
诺芹一味唯唯喏喏。
也没有几个可以坐得暖位置,一转眼不知流落何方,但是今日岑诺芹必需应
酬他,何必得罪这个人呢。
关朝钦对于岑诺芹相当满意。
" 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 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膊,不露痕迹的将他的手卸掉," 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关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 大眼睛,未婚,廿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五十年代舞女大班。
"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伶地反问:" 你说呢?"
" 生活一定很正常。"
"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关朝钦的口吻忽然又家电影公司总制片:" 给她做一张合约,叫她独家为我
们撰稿。"
林立虹踌躇。
" 尽管试一试。" 他鼓励助手。
诺芹回来了,她客套地说:" 我还有点事,想早走一步。"
关某说:" 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诺芹一边笑一边退,走到街上笑容还末褪。
唉,以为从此大权在握,可大展鸿图。
她兜进商场。
忽然想起姐姐的皮夹子旧了,线口脱落,她想顺便替庭风卖一双新的。
这时有两少女走过来围住她。
" 岑小姐,我们是你的读者,请帮我签个名。"
诺芹欣然签名。
" 岑小姐,我们最爱看你写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什么?
" 文笔是你的笔名吧?"
" 为什么叫文笔,叫文理岂不是更好?因为你的答案都是最理智的,与文思
的温情主义刚刚相反。"
" 要不,叫文智一样恰当。"
诺芹看着读者纯真的面孔,鼻子忽然发酸,呵,只有他们是明白人,什么都
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他们一直知道文笔就是岑诺芹。
" 岑小姐,请不要再拍彩照,爱登大头照片的女作家已经太多了。"
" 请努力写作,一年两三部长篇小说实在太少,多写点,我们热切期待。"
" 是是是。"
那样辛苦的工作,一字一字伏案写出,若不是为着读者,谁耐烦那样做,区
区一分薪酬,什么地方嫌不到。
为读者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两个读者再三祝福她才离去。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的,多久没好好坐下写小说了。
" 一直说繁华都会无事发生,乏善足陈,终于大时代来临,社会动荡,可是,
又有几人把这一切记载下来。
书评人一直怨说都会开埠迄今,没有一篇好小说,其实他也有纸有笔,为何
不写,一味嗟叹。
诺芹决定动笔,一半时间为市场写,找生活,另一半为读者写,报答他们热
情。
经过名牌手袋店,诺芹走进去。
她向店员解释:" 我想买一只长方形皮夹子,外边有你们那著名C 字标志。
"
店员一愣,随即笑出道:" 岑小姐,你好。"
诺芹没想到店员也认识她,连忙点头。
" 岑小姐,我们从来不生产皮夹子眼镜套或锁匙包,只有冒牌货才做那些。
"
诺芹耳畔嗡一声。
有几件事在该刹那彷佛匀连在一起了,可是,诺芹仍然只有模糊的概念。
她嘴里说:" 是是是。"
" 岑小姐看看我们最新款式的背包可好?"
" 不用了,我改天再来,谢谢。"
一出店门,她就往姐姐家去。
明知应该静心动笔写作,可是仍然爱多管闲事。
一进门,不理女佣,就走进姐姐卧室。
她打开衣柜,就把庭风所有的手袋取出来,拉开窗帘,在阳光下细细检查。
呵,诺芹抬起头来,都是冒牌的假货。
己经仿得极之细致,几可乱真,但是,因为成本有限,功力不足,还是露出
马脚。
诺芹一颗心突突跳。
是担心姐姐经济大不如前,用充头货撑场面?
不不不,她知道老姐的财政固若金汤,不用她这个妹妹过虑。
而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到,岑庭风很可能就是造些冒牌货的出品人,至
少,也是集团的大批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