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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但笑不语,再替客人添上咖啡。
“有什么计划?”
“这只船可驶往南中国海。”
客人向往:“载客吗?”
何湖东收敛笑容:“谁愿意放弃岸上名利乘船出发?有人说快要升级不可告假,更多人要照顾家庭子女,还有人怕晕浪。”
坤柔看着他。
她呢?她可以带上护照跳上船然后三天后在吕宋登陆吗?当然不。
她今天还要去参加一个婚礼,明日,要上班。
坤柔低头,“你讲得对。”
小何恢复笑容,“欢迎来访,有空常来。”
坤柔点点头。
小何送客,“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坤柔把车子驶离码头,在倒后镜里,还看到一排排船只。
王坤柔是个俗人,小小咖啡店,小小轻舟,都关不住她,她不能悠然自得,她不懂独处艺术。
她回家化妆更衣,去参加邓队长婚礼。
邓大君一见她便迎上来,“王医生。”
坤柔几乎不认识他,脸上疤痕平复近半,他已装上义肢,与常人无异。
周明月也走近,手臂十分自然挽住他的人造手臂。
坤柔满面笑容,紧紧握住他们的手。
仪式简单庄重,他俩正式宣誓成为夫妻,同事亲友一齐欢呼。
回到街上,可坤柔还是觉得冷。
她到时装店里买了绒线帽子及围巾戴上,犹疑一刻,回到游乐场去。
她四处寻找,不见那个吉普赛女子。
坤柔找到管理员,这样说,“水晶球算命,哪一个帐篷?”
“小姐,本游乐场并没有那种导人迷信的玩意儿。”
坤柔失望地坐在昨夜那张长凳上吃一球蓝色棉花糖,不到一会,嘴唇与舌头也染成蓝色。
这时,坤柔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小姐,算个命。”
她抬头,看到昨夜那个吉普赛女子。
坤柔惊喜,她又神秘出现了。
“水晶球推算未来,五十元,一定准确。”
咦,比昨晚便宜了一半。
坤柔付了相金,坐在她面前,只见她装模作样,捧出水晶玻璃球,凝视一番,说道:“今年三月,你会遇上意中人,开头你看不到他,原来,他一直就在你身边。”
坤柔发觉假吉普赛完全不认得昨晚的她,难怪,那么多游客,如何一一认清。
“三月,那么快?”
“你会有一个聪敏的女儿,丈夫爱你,也爱孩子。”
务本说得对,的确是江湖郎中。
坤柔也不见得失望,她轻轻站起来,“谢谢你。”,低着头离开游乐场。
在车子的倒后镜里,坤柔伸出蓝色的舌头做个无奈鬼脸。
近月那么多亲友结婚,组织一个个小宇宙,子女是恒星,他们是行星,绕着转,很快一生一世。
经她手居然撮合好几对佳偶。
坤柔回家,老好张彭年找她。
“坤柔,有要事商量。”
“请提出讨论。”
“我打算向孙务本求婚。”
坤柔惊喜,不由得泪盈于睫。
务本吃了那么多苦,老张会给她一个温暖的。
老张却有点紧张,“我怕被拒绝,坤柔,你看我,啤酒肚,秃头,唯一好处,不过是殷实。”
那其实已经足够。
他自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只蓝色盒子,打开,不出所料,是一只蓝宝石镶钻戒指,精致文静,极配务本性格。
这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的确用足心思。
“坤柔,你替我探探口气。”
坤柔想一想,“老张,这件事,最好你自己来。”
“你是心理医生,你不帮我,还有谁,这样好了,我按时付你酬劳。”
“嘿!”
“坤柔,我束手无策,才来求你,你怎可拒绝。”
“你的口才十分灵活呀。”
他大喝一声,“坤柔!”
坤柔明白什么叫做人在江湖,“我勉强一试,七日内给你回音。”
“三天。”
“老张,适可而止。”
“是是是。”他抹抹汗。
“趁这段时间,恭请运动与节食,不是为着异性,而是为了自身。”
张彭年一直点头。
送走人客,坤柔松口气。
她整理出功课,提起真气,沉肘落膊,专心一致,开始写第五章:美丽的红拂女英勇地为自己挑选对象。
坤柔吁出一口气,怎样向英语世界解释这杰出的女子其实卑微得无名无姓,她是一名婢女,手里拿着一枚红色拂尘,那是一种有柄的扫帚,大抵用来赶走主人身边的小昆虫,因此,人们随口叫她红拂。
在那样艰难时刻,如此尴尬身份,她还是设法控制了自己的命运,主动随意中人私奔。
王医生对她评价甚高。
专注功课,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下子天黑。
然后,母亲大人带着家务助理来看她。
两人拎着许多蔬果及其它生熟食物,踩进坤柔的小厨房,把冰箱里陈年杂物清除,把新的填充进去。
佣人接着替她换床单吸尘熨衣服。
拉开衣柜,只见一列十件八件白衬衫,整排蓝、灰、黑套装大衣,佣人骇笑。
坤柔在笔记上写:“红拂为什么那样着急私奔?因为遗传因子告诉她,生理时钟滴答运作,她需把握时机。”
林女士探头过来看到,十分纳罕,“这倒是个新鲜说法。”
坤柔点头,“在旧社会吃人礼教制度下,女子主动求偶,被视为性格上极大缺点,为人不齿,有些很难听的说法形容她们。”
林女士笑笑坐下来,“你想替她们翻案。”
“我尝试用新的角度分析她们心理状况。”
“那你可忙了:白素贞、花木兰、祝英台、王宝钏……写十年也写不完,她们都渴望爱情与婚姻。”
坤柔问:“假设生在那个年代,我们会怎么样?”
林女士忽然伸手抚摸女儿面孔,“傻孩子,你以为我们情况有所改进?”
坤柔吃惊,“妈,我们已飞跃十万八千光年。”
“你错了,我们仍然是女子。”
“我不明白。”
林女士却说:“不懂最好。”
这时佣人走出来说:“一切做妥,鸡汤炖热,随时可吃。”
坤柔忙不迭道谢。
林太太说:“我们走了。”
坤柔送到门口。
母亲回过头来说:“听说孙家姐弟都有了对象,且由你介绍,你别老忙人家的事,也关心一下自己可好?”
坤柔陪笑,“妈妈消息灵通。”
坤柔喝完鸡汤,体内能量增加,继续探讨古代小说女主角心理。
半夜,孙务本电话来了。
“坤柔,我拒绝了他。”
坤柔不由得生气,这老张,匆匆忙忙沉不住气,坏了大事,说好给她一星期时间,毛躁的他等不及了。
坤柔问:“你考虑清楚?”
“当然,那种猥琐的壮阳药歌曲给十倍酬劳也不能唱,我家有孩子,别人家里也有孩子。”
“是,是。”
误会了。
务本起疑,“你以为我拒绝了谁?”
“不堪入耳的广告歌。”
“坤柔,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拒绝了谁?”
坤柔索性把握机会:“张彭年的求婚。”
“坤柔,我不打算再婚,起码待孩子们上大学我才会想这件事。”
坤柔忽然想起母亲说的“你错了,女儿,我们仍是女子。”,不禁悲从中来,她哽咽。
“务本,你个人幸福以及孩子们成长,两者可以同时进行。”
“你太天真了,我不能冒险。”
母亲说的不错,女性的心理状况仍然滞后在过去一百年,她们第一个不会原谅自己有任何追求幸福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