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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抬起头,她苍白脸容十分秀丽,叫一个孕妇激动真是罪过,礼子觉得过分,她叹口气,“对不起,打扰你,请你原谅。”
礼子走向大门,就在这时,苏杭叫住她:“请等等。”
礼子转过来,她相信她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两个惨澹的女子相对无言。
苏杭进厨房做一壶香片茶,“请坐。”
礼子缓缓坐下,喝一口茶,定定神。
苏杭抬起头,“你尽快知会警方,要求保护。”
礼子心中一片冰冷,“有多坏?”
苏杭轻轻解开衣领,礼子一看,霍一声站起,退后三步,撞跌椅子。
女佣听见声音,进来问:“太太,一切无恙?”
苏杭答:“没事,你去照顾孩子吧。”
礼子颤声问:“是他做的?”
苏杭伸手抚摸颈底喉头一道蚯蚓般的疤痕,轻轻说:“这次生产后我会到矫形医生处治疗伤痕。”
“他割伤你?”礼子指着她。
苏杭点头,“我丈夫不知此事,他以为我做过手术, 在医院躺了三天。”
“为什么不将他逮捕?”
“他家人带着律师来说项,答允多宗条件。”
“苏小姐!你真糊涂,你怎么可以接受和解?”
“我有我的苦衷,你快报警吧。”
礼子还要追问:“他因何事暴怒?”
“朱小姐,我只能进这么多,请你走吧,不要回来。”
这时两个幼儿奔出叫妈妈,礼子知道是告辞的时候了。
真凑巧,大门推开,男主人回来,大声叫孩子名字,一手抱起一个,他是个五短身材一看就知道脾气一级的好好先生。
“啊,家里有客?”他客套:“不多坐一会?”
礼子唯唯诺诺低头退出,她不能再打扰她了。
回到车内,发觉全身簌簌颤抖。
王志诚不但会用暴力,而且出手想置人于死地。
礼子把消息告诉礼禾,礼禾说:“我立即知会于启韶。”
这次,礼子不但不觉害怕,相反有种舒泰:来就来吧......一间漆黑房间,礼子推门进去,如上次一样,听见哭泣声,房间渐渐光亮,她看到那对母女。
她问:“为什么哭泣,可以告诉我吗?”
少妇说:“请帮我照顾孩子。”
礼子问:“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她指指额头一个洞, 洞里流出黑色血液。
礼子追问:“谁伤害你?我替你报仇。”
这时,那孩子忽然转过头来,礼子第一次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大吃一惊。
礼子大叫,“你——你。”
她跌滚下沙发,礼禾赶进来扶起她。
只见礼子嚎叫:“那是我,那是我,我看到我自己。”
礼禾按着礼子双手,向护士说:“替她注射。”
礼子痛哭,姐姐拥抱着她,任她发泄。
“你精神受到极大困扰,礼子,你最好离开本市去别处松弛,我替你订飞机票往伦敦。”
“我不去,我不愿离开你们。”
“那么,好好躲母亲家休养。”
于律师推门进来,“我已尽快赶到,可是已做了一些调查。”
礼禾说:“愿闻其详。”
“我的朋友科隆负责王苏案和解,基于律师/当事人之间守秘条约,不可透露细节,但是他打了一个比喻。”
“请说。”
“假设又一对年轻男女,情投意合,假设他俩征得双方家长同意,决定订婚,一有婚约,假设男方占有欲越来越强,叫女方无法忍受,假设任何小事都可引起他的不安:同学电话,同事共聚,他都查根问底,并且阻止未婚妻与亲友来往,女方渐感窒息,稍有反抗,他便拳打脚踢,假设女方要求解除婚约,一晚,假设他躲在楼梯角,手持锋利手术刀,伺候等她出来,割伤她喉咙,差点伤到大动脉致命。”
礼禾听到这一连串假设,拳头越握越紧。
“女方被送进医院,假设男方家长连忙邀请律师帮忙议和,摆平此事。
礼禾问:“条件是什么?“
“大量金钱,并保证男方永不骚扰再犯。“
“女方不似贪钱的人。“
“她家庭环境欠佳,的确需要援助,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趁机下台。“
礼禾气忿,“倘若她起诉他,礼子就不会受到伤害,她放走了一名凶手,都是你们律师干的好事,大力怂恿议和。“
于律师提高声音:“也有人控诉律师唯恐天下不乱,专门教人打官司。“
“一定要将他绳之于法。“
那边礼子已靠药物帮助沉沉入睡。
于律师叹口气,“我也爱睡觉,假期可以一眠不起,直睡十多个小时,睡着什么烦恼也无,无知无觉无色无相。”
礼禾轻轻说:“你寂寞了,我也是。”
于启韶说:“也许都应该一早结婚生儿育女。”
礼禾吟打油诗:“女儿愁,悔教自身觅功名,碧海青天夜夜深。”
“得了,心理学医生。”
“在佛洛依德之前,坏就是坏,好就是好,全是天性使然,与心理无关,事实上也没有心理一词。”
这时看护进来,“医生,病人到了。”
于律师说:“我去替礼子申请禁制令,叫王志诚不得在一百五十米范围接近朱礼子。”她告辞离去。
病人缓缓走进,朱医生请她坐下。
她脸上蒙着丝巾,混身紧张不安绷紧。
朱医生轻问:“可以解下丝巾,我们这里没有外人。”
也许是医生声线柔和可靠,可能她已压抑良久,她颤声说:“医生,我实在不想再活下去。”
朱医生说:“凶手已经被判十二年监禁,罪有应得,他原本想伤害你,结果他也成为受害人,我读过你的资料,你不必害怕。”
“医生,你得救我。”
“心理医生不能建议你该怎样做人,医生不过帮助你救援自身。”
她先用手捂住脸,然后扯下丝巾。
礼禾看到的面孔并无血迹破损疤痕,在丝巾下,病人还戴着一只透明塑料面具,紧紧贴在五官之上,像蒙着一层保鲜纸。
礼禾知道病人脸容受到炙伤,面具用来加压,防止伤口结痂,使她看上去阴森可怕。
病人饮泣,“他放火要烧死我,为什么?”
礼禾忽然想到礼子,见多识广的她竟不寒而栗。
“他一边狞笑一边高叫:‘没有人可以得到你!’我奔到街上,好心途人用大衣扑熄火焰,代我报警,我才得以存活,有时真希望已经死去。”
朱医生无限感慨。
她等病人离去之后,过去看亲妹妹。
看护说:“医生,一位王志诚找你。”
礼禾一震,“他在什么地方?”
“他打过多次电话来,说稍后会到你办公室。”
礼禾想了一想,“说我已经下班。”
她推醒礼子,送她回宝珍家休息。
礼子内疚,“连累你了。”
“他要见的是你,警方会禁止他接近你。”
“为着大家安心,我决定到外国逗留一段时间。”
礼禾陪她回宝珍家中,决定守护妹妹,她在沙发过夜,被礼子请入房中,礼禾说:“这时希望配枪。”礼子混身发冷。
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亲人如此紧张,可见已预见危机,礼子叹气,在沙发上拥着毯子勉强看书。
礼禾已入睡,礼子刚想熄灯,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
礼子一惊,看着大门门缝,只见有黑影走来走去,轻轻呢喃声传来:“礼子,开门,礼子,开门”,像一只鬼魅,叫礼子寒毛直竖。
她认得那声音属于王志诚,她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四肢不能动弹。
黑影仍在走廊徘徊,他竟懂得找到宝珍家,一个医生竟沦落到把精力时间用在追踪威胁女性,真叫人难过,可是朱礼子此刻只知害怕。
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礼子整个人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