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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可以用来安慰病人家属。」我笑说。
「是的。」
我望着你﹐咫尺之隔﹐却是天涯。我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应该放弃你﹐我不能忍受自己在喜欢的男人心中的地位排在另一个女人之后。
「要我送你回 去吗﹖」你问我。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今天的月色很美。」我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它竟然有些凄清。
我竟然可以拒绝你。
那个非洲童话是我小时候在童话集里看到的﹐它根本不是童话﹐童话不应该这样伤感。
如果长脚乌龟背着的不是月亮而是死人﹐那将会是怎样﹖第二 天﹐我跑到图书馆翻查五年前三月份的微型底片。今年三 月的某一天﹐你说你是五 年前的这一天跟她在餐厅分手的﹐事实那就是她意外死亡的一天。
我从五 年前三 月一日的报纸着手﹐留意港闻版有没有这一宗新闻。
我在三 月二 十二 日的报纸上终于发现这宗新闻﹕一个年轻的芭蕾舞女教师在更衣室里滑倒﹐撞碎了更衣室内的一块玻璃屏风﹐玻璃碎片把她左大腿的大动脉割断﹐由于当时女更衣室没有人﹐她受伤后失去知觉﹐倒在血泊中﹐一个小时之后﹐一名清洁女工进来清洁更衣室时才发现她﹐报警将她送院。伤者被送到医院之后﹐经过抢救无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死者名叫孙米素﹐二 十四 岁﹐是一间着名芭蕾舞学校的教师。报上刊登了一帧她生前的生活照片。穿着一袭白色裙子﹐长发披肩的她﹐在东京迪士尼乐园跟一只米奇老鼠相拥﹐
还调皮地拖着牠的尾巴。
她跟孙米白长得很相似﹐个子比她小﹐虽然没有她那么漂亮﹐却比她温柔。
她跟你很登对。
我昨天才说过要放弃你﹐为什么今天又去关心你的事情﹖我在干什么﹖我把微型底片放下﹐匆匆离开图书馆。
回 去烧鸟店的路上﹐八 月的黄昏很燠热﹐街上挤满下班的人﹐行色匆匆。
生命短暂﹐谁又会用五 年或更长的时间去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我以为我在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原来你比我更甚。
在一家花店外面﹐我看到一盆紫色的石南花。
在八 月盛放的石南﹐象征孤独。
我所等的人﹐正在等别人﹐这一份孤独﹐你是否理解﹖我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盆紫色的石南﹐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给我一束黄玫瑰。」
那是康兆亮的声音。
当我站起来想跟他说话﹐他已经抱着那束黄玫瑰走向他的名贵房车。车上有一个架着太阳眼镜的年轻女子﹐康兆亮愉快地把玫瑰送给她。
我应该告诉惠绚吗﹖
回 去烧鸟店的路上﹐又沉重了许多。
回 到烧鸟店﹐惠绚愉快地打点一切。
「回 来啦﹖你去了哪里﹖」她问我。
「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吗﹖」她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怎样开口。
「你没事吧﹖」她给我吓倒了。
「没事﹐只是翻了一整天的资料﹐有点累。」
「给你吓死了。」
我突然决定不把我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她﹐在昨天之前﹐也许我会这么做﹐但是昨天晚上﹐看着你﹐听着你的故事﹐我知道伤心是怎样的。
如果她不知道﹐也许她永远不会伤心。
「秦医生呢﹖你和他到底怎样﹖」惠绚问我。
「不是怎样﹐而是可以怎样。」我苦笑。
九 点多钟﹐突然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是孙米白。
「云生有来过吗﹖」她问我。
我摇头。
她独个儿坐下来。
「要吃点什么吗﹖」
「有酒吗﹖」
「你喜欢喝什么酒﹖」
「喝了会快乐的酒。」
「有的。」
我拿了一瓶「美少年」给她。
「你是怎样认识云生的﹖」她问我。
「买电暖炉的时候认识的。」
「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这样好的男人﹐已经很少了。」
「所以你喜欢他﹖」
她望了我一眼﹐无法否认。
她的高傲和任性﹐好像在剎那之间消失了。
「我和姐姐的感情本来很好。」孙米白说﹐「父母在我十岁那年离婚﹐姐姐跟妈妈一起生活﹐而我就跟爸爸一起生活。妈妈是个很能干和聪明的女人﹐但是离婚的时候﹐她选择姐姐而放弃我﹐从那时开始﹐我就跟我姐姐比较﹐我什么都要比她好。结果﹐我读书的成绩比她好﹐追求我的男孩子比她多﹐我长得比她漂亮。可是﹐她得到秦云生﹐而且她死了﹐死了的人是最好的。」
「是的﹐云生说﹐死亡和爱情同样霸道﹐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孙米白问我。
我没有回 答她﹐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尊严。
「他也好像喜欢你。」她说。
我不敢相信。
「五 年来﹐你是他第一个带回 家的女人。」
「是吗﹖」
她望着我说﹕「其实你也不是很讨厌。」
「你曾经觉得我讨厌吗﹖」我反问她。
「云生喜欢你﹐不代表他爱你﹐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姐姐﹐我和你都只会是失败者。」
本来我已经打算放弃你﹐但是孙米白的说话﹐反而激励了我。
「你可以忍受在他心中的地位排在我姐姐之后吗﹖」孙米白冷冷地问我。
「云生不是说过﹐死亡和爱情同样霸道吗﹖死亡和爱情的力量是一样的﹐我可以给他爱情。」
「我可以为他死。」孙米白倔强地说。
「他不再需要一个为他死的女人﹐他不可能再承受一次这种打击﹐他需要得失一个为他生存的女人。」
那一刻﹐我很天真地相信﹐我可以用爱改变你。
苏盈
伪装﹐只是一种姿态
男人伪装坚强﹐只是害怕被女人发现他软弱。
女人伪装幸福﹐只是害怕被男人发现她伤心。
第三章
云生﹕
在法兰克福﹐已经是第三 天。
早上起来的时候﹐星星在微笑。我忘了告诉你﹐我把你送给我的星星带来了﹐贴在酒店房间的天花板上。因此﹐无论这里的天气多么坏﹐我仍然能够看见星星。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更低了﹐我把带来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脖子上束着那条有星星和月亮的丝巾﹐你说过好看的。
坐电车过河时﹐雪落在我的肩膊上﹐我本来想把它扫走﹐但是﹐想起我的肩膊可能是它的抱枕﹐它想在融掉之前静静哭一会﹐我就让它。
在展览馆里﹐我忙碌地在每个摊位里拿布料样本。
展览馆差不多关门时﹐我去找阿芳﹐她已经不见了。本来想找她一起吃晚饭﹐我只得独自回 去酒店。
为了抵御低温﹐我在餐厅里吃了一大盘牛肉﹐又喝了啤酒。这是我吃得最多的一天。
饭后不想回 房间﹐便在酒店的商场蹓跶。
其中一间精品店﹐是一个德国女人开的。
我在货架上发现一盏灯。
那是一盏伞形的玻璃罩座台灯﹐灯座是胡桃木造成的。灯座上镶着一个木制的年轻女子﹐女子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针线和一个布造的破碎成两份的心。
上了发条之后﹐女人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个破碎的心。
太令人心碎了。
破碎的心也可以在孤灯下缝补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针线﹐差点想哭。
「要买吗﹖」女人问我。
我苦笑摇头﹐告诉她﹕「我没有一颗破碎的心。」
「那你真是幸运。」女人说。
我奔跑回 房中﹐是谁发明这么一盏灯的﹖一定是一个曾经心碎的人。
愈合的伤口永远是伤口﹐破碎的心也能复原吗﹖我才不要买一件看到都会心碎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吃得太饱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个在孤灯下缝补一颗破碎的心的女人。我爬起床﹐换上衣服﹐走到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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