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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里的单人床(都会爱情系列)(12)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骄纵的女子。

你什么也没说﹐拿了电筒﹐爬到山坡下面替她把扔掉的皮箱找回 来。

「很危险的。」我说。

她望着我﹐露出骄傲的神色﹐彷佛要向我证明﹐你愿意为她冒险。

你在山坡下找到那只皮箱﹐手却擦伤了﹐正在流血。

「你的手在流血。」我说。

「没关系。」

你把皮箱放在车上﹐开车回 去那间平房。

「回 去干什么﹖」她问你。

「把皮箱还给他。」你吩咐她。

她乖乖地把皮箱拿进屋里。

我用纸巾替你抹去手上的血。

「谢谢你。」

「你为什么对她那样好﹖」

你没有答我。

「因为她是阿素的妹妹﹐对吗﹖」

你低下头﹐噤声。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么骄纵的女子﹐一定因为她是你所爱的女人的妹妹。

她也知道﹐所以在你面前那么任性。

她从平房走出来﹐双手放在背后﹐乖乖地跟你说﹕「还给他了。」

猫披肩也叫了一声。

她上车﹐静静地在车上睡着。

「可以送我回 去吗﹖」我问你。

「当然可以。」

我知道﹐我还不是阿素的对手﹐我要立刻回 去﹐躲进我的巢穴里舔伤口。

「可以开快点吗﹖」我催促你。

「你没事吗﹖」你在高速公路上问我。

「没事。」我努力地掩饰﹐「我突然想起我可能忘记关掉家中的水龙头﹐请你尽量开快一点。」

你匆匆送我回 家。

「谢谢你送我回 来﹐再见。」

我并没有忘记关掉水龙头﹐我无法关掉的是我的眼泪。

我把『恩戴米恩的月光』关掉﹐我又不是月神﹐我那样沉迷地爱你﹐真的不自量力。明天﹐明天我要把你忘掉。

我尽量不站在窗前﹐我不要望着你住的地方。

我在布艺店里忙着为青岛那间新酒店订购窗帘布。

我把贴在天花板上的星星撕下来﹐我要忘记你。

这一天﹐是政文的生日﹐惠绚和康兆亮要去为他庆祝。

「你要来吗﹖」惠绚问我。

「他不会想见到我的。」

「他仍然在等着你回 去他身边。」

「不﹐他在等我后悔﹐但我不会后悔。」

「你不是说要忘记秦云生吗﹖」

「是的。」

「你根本无法忘记他。」

「他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但是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我是知道的。」

「什么缺点﹖」

「他不爱我﹐这个缺点还不够大吗﹖」

「是的﹐是很大的一个缺点。」

惠绚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烧鸟店﹐周五 晚上的烧鸟店﹐人客很多﹐八 点多钟﹐还有人在等候。

忙碌也有好处﹐我可以不去想你。

三 个星期没见了﹐你突然出现。

「一个人吗﹖」我问你。

你点头。

「现在满座﹐要等一下。」

「好的。」

我把你交给田田﹐不去理你。

不望你﹐是唯一可以不伤心的方法﹐请原谅我。

田田把你带到后园。

我走过来问你﹕「要吃些什么﹖」

「那天晚上﹐是不是忘了关水龙头﹖」你问我。

「为什么现在才问我﹖」我反问你。

你尴尬地望着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真希望阿素快些出现。」我说。

你怔住。

「她才是你要的人﹐你一直也没有忘记她。」

「她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

「她死了。」你说。

我愕住﹕「她什么时候死的﹖」

「她五 年前已经死了。」

「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吗﹖」

「我早就知道了。」

「但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是的﹐我在等她﹐那不代表她会出现。」你哀哀地说。

「她为什么会死﹖你不是说五 年前在这里跟她分手的吗﹖」

「那时候﹐医院的工作很忙﹐我又忙着考专业试﹐因此疏忽了她﹐甚至一个月里﹐只能跟她见一次面。我只是想着自己的前途﹐没有想过她可能觉得孤单。

「那天﹐她跟我说﹐晚上会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不出现﹐就永远也再见不到她﹐她在电话里哭着说要跟我分手。

「我本来是要值班的﹐为了见她﹐我恳求同事替我班。我悄悄溜出来﹐在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色的雏菊﹐准备送给她﹐我以为她只是闹情绪﹐哄哄她就没事了。

「那天正下着雨﹐天气很潮湿﹐我一个人坐在里面﹐等了很久﹐也不见她来﹐我以为她仍然在生我的气。我抱着那束雏菊﹐垂头丧气地回 医院。

「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看见一张放在走廊的病床上有一个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在医院里﹐这是很平常的事﹐刚刚死去的病人﹐就是这样放在走廊上﹐但是﹐那个尸体露出了一只脚掌﹐那是一只我很熟悉的脚掌枣」

「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是跳芭蕾舞的﹐因为长期练习的缘故﹐脚背有一块骨凸起来﹐跟平常人不同。我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会躺在这里。我伸手去抚摸那只脚掌﹐那只脚掌很冰冷﹐那五

只脚趾是我很熟悉的﹐那一层包裹着脚掌的皮肤是我摸过的﹐不可能会错。我放下雏菊﹐缓缓地拉开那块盖着尸体的白布﹐她闭上眼睛﹐抿着嘴唇﹐彷佛在埋怨我让她觉得孤单枣」你在我面前流泪。

「她为什么会死﹖」

「那天天气很潮湿﹐她在舞蹈学校的更衣室里洗澡﹐出来的时候﹐她赤着脚﹐踉跄地跌了一跤﹐刚好撞到更衣室里的一块玻璃屏风﹐整块屏风裂开﹐玻璃碎片不偏不倚地割开她大腿的大动脉。那时更衣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洁女工进去打扫时才发现她﹐可是她已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死得很惨。」我难过地说。

「她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本来值班的我﹐因为溜出去见她﹐竟然不能亲自救她﹔如果我没有离开﹐她不会死的。我真的永远也见不到她了﹐那束白色的雏菊﹐她也永远看不到。」

你哽咽。

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我还一直妒忌她。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和她的故事拿来做广告。」

「也许她会看到的。」你凄然说。

原来你的等待﹐是一种哀悼。怪不得你说﹐等待﹐并不是要等到那个人出现。

怪不得你说﹐她不会幸福。

怪不得你说﹐分手是因为下雨。

怪不得你说﹐牧童恩戴米恩没有死﹐他被深深地爱着。

我望着你﹐难以相信五 年来﹐你在这里等的是一个不会出现的女人。

我很妒忌﹐妒忌她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

我的情敌已经不存在﹐我有什么能力打败她﹖跟她凄厉的死亡相比﹐我的一厢情愿实在太令人难堪。

她不在世上﹐却在你灵魂最深处﹐我就在你跟前﹐却得不到你的深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宁愿你的过去不是一个这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我对你而言﹐只是平平无奇。

除非我也死了﹐对吗﹖

「我是不是很傻﹖」你问我。

这句话﹐我不是也曾经问过你吗﹖

打烊之后﹐我和你一起离开烧鸟店﹐在路上﹐我问你﹕「你听过长脚乌龟和短脚乌龟的故事吗﹖」

你摇头。

「那是一个非洲童话。一天夜里﹐一个老人看到一个死去的月亮和一个死人。他召集许多动物﹐对牠们说﹕『你们之中有谁愿意把死人或月亮背到河的对岸﹖』两只乌龟答应了。

第一只乌龟四 只脚很长﹐背着月亮﹐安然无恙到达对案。第二 只乌龟四 只脚很短﹐背着死人﹐淹死在河里。因此﹐死掉的月亮总能够复生﹐死掉的人却永远无法复活。」

「谢谢你。」你由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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