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恒走到客厅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她在道路两旁的树影下一步步走出小区。

乔恒转身，从口袋里摸出两千块钱放了茶几上。

第8章 第八章校园

周五一早，乔勉站在衣柜前花去比平时更长的时间。程何钧来过图书馆很多次，她却是第一次去他工作的地方。她选了套素一点的衣服，化了淡妆，喷了点香水。

出门时已临近中午，到大学城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离程何钧住的地方并不远。她坐上空荡荡的地铁，没有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到。

从市区开往大学城的地铁会有一段地面道路，四周从高楼林立到农田遍野，左右两边是绿油油的田地，旷野上松散的楼房将天空完整呈现在眼前t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乔勉的手肘搭在窗边，想象他工作时会是怎样一种场景，随后她伴着窗外的田野渐渐入梦，梦中，一只莹蓝色的闪蝶从幽深的海面飞过，翅膀在海风中拍打，轻盈夺目。

醒来后已经快要到站，她查好路线又转了一部公交才到程何钧上班的学校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当毕业后再进校园总有种神圣的感觉，比起外面的世界，这里纯净简单得多。

正值暑假，校园里留校的学生寥寥无几，她走在零星的学生中丝毫不显得突兀，其实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人从外貌上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心境会不一样。

她的大学时代，很多时候是跟夏远挂钩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已经是极为遥远的事，能够随意从脑海中赶走的程度。

人的深情多么可贵，但薄情起来一样很轻易。

她问了一个学生学院的位置，然后极有耐心地从一间间空教室路过，想象着他会如何上课，和海洋公园那时候一样么？

她回到一楼，打算给他发条消息，一转身，看见大门侧边有一面被布置成蓝色海洋的墙，上面高高贴着四个大字“学院风采”。

乔勉走上前，墙上贴着许多照片，还有一些寄语之类的内容，深蓝色的波涛经年累月已经有些发白，她在众多照片里一张张寻找，目光扫过最上排的一张时，微微一笑。

那是十几人的合影，时间大概和他身份证照片上的年纪差不多，程何钧站在最后排的角落，头稍稍歪向一边，短发干净利索，他的皮肤被晒得有些黑，露出两行白牙，笑得很认真。乔勉也跟着笑了笑，踮起脚，伸出食指在他脸上轻轻抚摸。

指尖滑到一半，她忽然发现他身旁站了一个女孩子，脱离了女生大部队独自站在他旁边，个子矮矮的，只到他肩膀，头有意地靠向程何钧那边。

走廊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电梯到一楼，有人从电梯间出来，转个弯走向大门。

乔勉有些心虚地迅速把手收回，慌忙中只看到照片底下写了“12级”。

她扭头看了眼走出电梯的人，不由一讶。两人同时怔住，对方微张着嘴，抬着手指一点一点，半天说不出她是谁。

乔勉等了一会儿，最后开口叫了她一声徐老师。

徐老师惭愧地笑了笑：“我这记性，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你是哪个学生。”

乔勉说：“我不是您的学生。”

“那……”

“我叫乔勉，在市图书馆见过。”

徐老师恍然大悟，爽朗地笑起来：“对对对，你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那天还和程老师一起。”

说完，她立马明白过来，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然后笑眯眯地对乔勉说：“程老师在604办公室，正好空着呢。”

她说：“谢谢，我在外面等他。”

“好，我手头还有点事，你自己联系他吧。”徐老师笑着冲她点点头，几步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乔勉穿得干净大方，背挺得很直，感觉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但始终没什么表情，便显得有些冷，也有些棱角。

等徐老师走远，乔勉又抬头看了看那张照片，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电梯铃第二次响的时候，程何钧到了，她此时背对电梯站在了边门位置，长发披肩，走近时有淡淡的香气，程何钧伸手在她发尾揉了几下，像海藻一样。

乔勉知道是她，心里不由晃了晃。

两人从边门走出去，这里位置有些偏，但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整个学校被一条人工河穿越环绕，这个季节河面上开了大片睡莲，叶下有黑色的小鱼来回游动。

他们沿河走，走得很慢，直到临近河岸末端才停下，河水在身旁拐了个弯又往其他地方去，水上，几只野鸭悠闲地漂浮着。

有的人生来就喜欢看风景而不是制造风景，乔勉就是这样的人，她时常能安安静静盯着一副画面看很久，心里异常宁静。

程何钧问：“什么感觉？”

“什么？”

“我工作的地方。”

她想了下，说：“你喜欢。”

“嗯。”程何钧轻笑，侧身让乔勉面对自己，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我喜欢。”

乔勉抬头，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眨了眨眼，小声叫了他一句“程老师”。

程何钧不动声色，捧着她的脸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有师德问题。”

乔勉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客观而冷静：“如果是出于正常的目的，师生恋并不可耻。”

“但身份地位不对等，传统伦理不接受，就势必要背负道德枷锁，无比艰难。”

她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是因为爱，就没什么。”

程何钧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要让你失望了，我教的班加起来只有三个女生。”

乔勉没有说话，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他静静地低眉看着，缓声说：“你要是我的学生，可能真的把持不住。”

乔勉嗤笑道：“是啊，毕竟你连服务中的公职人员都要惦记。”

程何钧忍不住笑起来，乔勉弯起嘴角瞪了他一眼。

晚上，程何钧驱车带她回市区吃饭，路上问她有没有想吃的，她说有，于是开到一家面馆。

即使是晚上五六点，这家面馆人也不多，店员看着都很懒散也比较随意。她找了个面朝马路的横排座位，门外有一盏路灯，给走过的人镀上了一层黄昏的颜色。

程何钧觉得很奇怪，她总喜欢在一些很市井的地方吃饭，老房子外的炒菜馆，小马路里的面店。

他第一次送她到家时知道她住在金悦华庭，那个楼盘不差，她的家境一定也不差。

乔勉坐在他身边，看着窗外，她说：“是不是没什么氛围。”

“还好。”他抽出筷筒里的筷子稍微拌了拌，吹去点热气。

“家里每次出去吃饭都会去很高档的西图澜娅餐厅。”

这是她第一次说起家里的事。

她一圈圈晃着塑料杯的热水，有点心不在焉：“那么大一个桌子，只坐了三个人，有时候四个，吃上去总是冷冰冰的。还有夏远。”

程何钧的筷子停了一下。

“他也喜欢去那种安静到不敢说话的地方，所谓的私密。”她的语气突然带上一丝嘲讽，“刀叉用的比筷子还娴熟。”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是青暗发沉、糟乱的颜色，头顶的路灯闪了一下，又有几人吃完从面馆里走出去，玻璃门来回晃动了几下。

程何钧吃饭很快，吃完后又去柜台拿了瓶玻璃瓶装的可乐，在桌沿敲了一下，盖子就开了。这动作乍看之下有些粗鲁，但乔勉觉得很神奇。瓶子里，一串串气泡从底部浮上来，很像他水族箱里的水泵。

等乔勉吃完，他把瓶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乔勉摇摇头。

她几乎不喝碳酸饮料。

程何钧没有把瓶子拿回去，只是默默看着窗外，她盯着那些小小的气泡，从产生到消失。

她拿起玻璃瓶喝了一大口，冰冷爽利的口感扩散着，耳边是店家收拾碗筷发出的瓷器磕碰的声音，外面的路灯依旧照下一束暖黄的光，回家的路人，奔跑的孩子和街对面零星亮着的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