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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42)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许湄开始给自己找事做,打扫完房间,又把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收下来,放在床上一件件叠好。

她先把自己的校服叠好,开始叠许青林的毛衣和衬衫。

许湄看了看手上许青林的一件蓝色衬衫,盯着上面的倒数第二颗纽扣,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

这颗纽扣是周四那天早上掉在地板上的,她踩到捡起来,还给许青林,还问要不要帮他钉上。

许青林当时急着上班,随手把纽扣放在了裤子口袋里,说不用,回头他自己钉上。

她还吐槽了他一句,说他钉的纽扣歪歪斜斜,会毁掉一整件衣服。

许湄拿着许青林的衬衫走到灯光下,盯着纽扣上的针脚看,平整服帖,这绝对不可能是许青林钉的。

并且不光掉了的这颗纽扣,其他几颗没掉的纽扣也被加固过,足见给他钉纽扣的那个人的细心。

一般的女人是不会随便给男人钉纽扣的,更别提这么用心了。

以前妈妈在世的时候都是妈妈给爸爸钉纽扣,妈妈会一边穿针线一边数落爸爸,说他太糙了,穿个衣服纽扣总掉。

妈妈嘴上在埋怨,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这时爸爸会趁她不注意,抓起妈妈的手亲一下,说他是故意掉,好让她给他钉纽扣。

这就是她记忆中一个完整的家的样子。

许湄把叠了一半的衣服扔在一旁,走到阳台边,低头看着窗外楼下的小道。

那里是许青林回家的必经之路,许青林一回来她就能看见。她连晚饭都没吃,一直等到六点半,许青林还是没回来。

再这么等下去就赶不上来回县城的车了。

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了,除了她和许青林,没有人会去墓地给她妈妈烧纸。

许湄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却对烧纸这件事格外执着。她开始担心,怕另一个世界的妈妈收不到纸钱,没钱花。

手机终于响了起来,许湄看见是许青林打来的,低落了一整天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爸,你到哪了,是不是快到家了?”

许青林那边很安静:“爸爸在外面吃饭,今天晚点回去。你出去吃,别点外卖。”

许湄的心瞬间凉了下去,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小挎包,准备出门去车站。

今天就算是到了晚上十二点她也要回县城,去见妈妈。

许湄从楼道出来,往小区出口走,路上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有点熟悉。

她转过头,看见赵晨和站在他身旁的林雾。

赵晨家就在这个小区,看见他并不意外。林雾跟赵晨关系好,会来他家玩也不意外。

赵晨走过来:“刚才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是要出去吃晚饭吗?”

许湄心事重重,低着头走路,一开始的确没听见。

“嗯,准备出去吃饭,”她脸上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语气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学委生日过完了?”

赵晨点了下头,又说道:“你要不去我家吃饭吧,林雾就是去我家蹭饭的,一块吧。”

许湄抬眸看了看林雾,他站在路灯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皮撩开,视线盯在她脸上,嘴唇微微下抿,没说话。

许湄对赵晨笑了一下:“不了,我约了人,下次吧,替我问阿姨好。”

许湄急着赶路,冲两人摆了下手:“走了。”

林雾低声开口:“这么晚了才去?”

许湄怔了一下,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话,他应该不知道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才对。听他的语气,他好像知道她要出远门一样。

许湄笑了笑:“现在才七点半,正好吃晚饭,哪里晚的。”说完摆了下手,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去。

“许湄,”林雾看着夜色中女孩单薄的背影,“我陪你去吧。”

许湄停下脚步,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唇角依旧微微弯着,看不出任何端倪:“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林雾朝许湄走过去,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走。”

天已经黑了,她要回县城,要坐车,到了地方至少九点,明天期末考试,她今晚必须赶回来,到家就是深夜了。

林雾擦过许湄的肩膀,不由分说地继续往前走。

许湄叫住他:“不用了。”

林雾转过头,眉头微微蹙着:“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身边总要有个人的。”

许湄听出来了,林雾知道她要出远门,却没有劝她不要去,说明他知道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她不想把自己家的事剖开给任何人看。

林雾的态度很坚决,像拿着一把强硬的刀,在她裹成壳的心上狠狠地撬,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因此她的语气格外冰冷:“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她第一次在人前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声音倔强又冷漠,跟她平时乖巧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就连一旁的赵晨都怔了一下。

赵晨忍不住想起来许湄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撺掇她翻墙害得她上了老王的重点关照名单,对此很愧疚,去小卖部给她买草莓牛奶,当时林雾阻止了他。

现在看看,原来林雾早就把许湄了解透了。

这是许湄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真正的生气和抗拒,赵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很有眼色地站在一旁闭着嘴。林雾惹的,就让林雾去哄好了。

“不好意思,刚才说话有点冲,”许湄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依旧难掩低沉,“我赶时间,先走了。”

林雾打了个电话:“张叔,玉兰小区,帮我接个人。”

他握着手机,站在一片树木的阴影下,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只能从他微微绷直的唇角看出一丝不开心。

张叔是林家的司机,刚才开车送林雾和赵晨过来,人还没走远。

林雾对许湄报了一下车牌号,一句多余话的都没说,经过赵晨身侧的时候才声音低沉地说了句:“走了。”

许湄走到小区门口,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是经常去校门口接林雾放学的那辆。

车窗开着,司机在打电话,许湄耳力好,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了司机的声音。

“接哪个?女孩?这边有三四个女孩,具体是哪一个......脾气最倔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司机握着手机往车窗外面张望,脾气倔不倔的看不出来,最漂亮的倒是很打眼,“看见了。”

许湄坐上了车,礼貌地对司机道谢。往返县城,还要去一趟墓地,来来回回地很折腾。

张叔笑了笑:“谢我干什么,我就是给人开车的,这是我的工作,要谢就谢小雾吧。”

张叔今年五十多岁,身材微胖,脾气很好,在林家开了十几年的车,也可以说是看着林雾长大的。

张叔转过身,递给许湄一个保温食品袋:“刚才在路边买的披萨,趁热吃。”

许湄接过披萨,再次像张叔道谢。

张叔发动车子,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笑着答道:“说了,不用谢我,不许再说谢谢了,听见没?”

许湄点了点头,拆开食品袋,低着头,小口吃着披萨。

外面的天气很冷,车里开着空调,很暖和,披萨也是热的,她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她心里懊恼极了,张叔当然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也只是个拿工资干活的人。

她跟张叔并不熟,她尚且对他的一点善意都很感动、感激。

可她刚才对林雾发了脾气,分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想关心她,还给她提供了这么大的帮助。

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她的情绪太激烈了,她在生许青林的气,也在跟他赌气。一心只想去县城墓地,一时冲动,根本没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

对林雾发完脾气,往小区外面走的时候她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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