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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口镇是哪——”
何霜的话没问完,因为徐元礼前方忽然冲过来两个人。隔了段距离,何霜看不大清两人的样子,只听见他们中一道急切的男声:“曼曼要生了,你父母亲忙不过来。”
话说得匆忙,他们三人走得更匆忙,何霜都没听见徐元礼的回话,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一同往前奔跑的、黑乎乎的身影。
何霜反应快,赶在三人彻底消失前终于想到要追上去。
她的判断是,不管前方是什么,不管她来的是个什么地方,跟在徐元礼身边绝对比独自行动更安全。
徐元礼一行三人很快到达目的地,伴随他们的到达,何霜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发现更多的异状。比如徐元礼推门而入的院落,门口挂着白色灯笼,上书一个简单的“医”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何霜没有跟着进入院落,而是停在门口往更前面的地方探望。
以白灯笼这一户为起点,这片沿河区域还有更多类似的宅院,门口大都挂着灯笼,形状不一,或许是灯笼用纸的不同,导致灯光颜色由浅黄至暖黄不一,看上去都是烛火。比起前面,这一处有灯笼照明的地方明显生活气息更重,何霜能听见犬吠声、当地住户或大或小的交谈声,生活之声一路纵深向远处。在何霜观察这片区域的片刻间,不时有风吹过,送来河水的腥气、桃花的清香,还有居民家的饭香……
何霜如坠梦中。
把她从梦中叫醒的是医馆——姑且称之为医馆——里往来人群的忙声,目送徐元礼进院子后,何霜这才正经走到院子正门口,怀揣着巨大的好奇心往里看。
里面灯光昏暗,但得益于院里敞亮开阔,何霜一眼能看个完全,看来回走动的人端水、递盆,间或的交流,不难推断出院子里有孕妇正在生产,被当下的情景吸引,何霜情不自禁地迈步踏进院内,脚下青石板的触感使她无法怀疑这场景的真实性,可惜太沉浸在一股奇艺的感受中,她没能察觉到就近几厘米的状况。
她一进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重心未防,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撞她的人平衡感很好,只在半空中轻飘飘晃了晃,便重新站直了身体。
院内光源更多,何霜得以看清来人的样子。
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高高瘦瘦的个子,即使烛火的光芒很淡,何霜tຊ还是一眼看出这少年非同一般的长相,他是那种现在送去参加选秀节目,能单靠这张脸出圈的人。
“你是什么人?”可惜少年面色不善,皱着眉头跟何霜说话。
揉着发痛的屁股,何霜站了起来,“我是徐元礼的朋友。”
“我哥的……”
“徐元礼是你哥?”
“不可能,我哥的朋友我都认识,我没见过你,你在扯谎。”
“正常,我是他新认识的朋友。”
少年听完这句,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何霜,仍是满腹怀疑的神情,何霜不想再逗他,往周围环视了一圈,道:“你哥呢?”
“我哥在给曼曼接生。”
“他?接生?”
少年大约是被何霜的反应怔住,露出不解的样子,“如何?”
“曼曼是人类吗?女性?”
“你问的什么古怪问题!曼曼当然是人类女性!”
其实何霜问完那个问题也意识到自己少见多怪,毕竟妇产科有男医生早八百年前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她主要是不能想象,徐元礼一个采桃胶的农人怎么还身兼产科医生……
“元青,你还在那站着做什么?让你去拿的小剪具呢?”一道女声打断了何霜和徐弟弟的谈话。
徐元青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立时变得乖巧,遥遥应了声便一扭头跑了,边跑他还不忘回看了眼何霜。
何霜笑容妩媚地冲他摆了摆手。
事实上,她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被那道女声吸引了,那是道威严又端庄,大气又霸气的声音,何霜很难形容准确。徐弟弟一走,她立刻向女声投去视线,却只赶上见到一个背影,光源充足的厅内,即使是背影,仍然看得到那女性一丝不苟的发髻,上下成套的蓝色宽松短衣修饰着挺拔的身型,不多时,她便迈步往左,消失在何霜的视线里。
好巧不巧的,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吹来一股风,这个点,气温渐低,夜风吹得人身体泛凉。何霜再次拿起手机看,当然还是无信号,而且这时手机电量已经不足20%,她没有带充电宝,可想而知,这支唯一能让她和自己熟悉的世界取得联系的工具很快就要断裂,这令何霜瞬时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后怕。
突然,何霜感知到一道来自前方的目光,使她不由得抬起头,原来是刚才那名威严的女性,她正以一个分外端庄的姿势站在刚刚消失的地方,正面地、直直地和何霜对上视线。
何霜笑容温婉地冲她摆了摆手。很快,她也向何霜点了点头,只是这一下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何霜心里那点后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地方的一点期待,反正原本她这趟就是旅游来的。
凭直觉,她猜这名威严女性是徐元礼的母亲。
第3章 5-6
5、仪式
何霜没有进院内打扰众人的忙碌,而是自己捡了块没人的地方,就地坐下来,看着眼前忙碌进出的人们,她渐渐忘却了身体上的凉意,大脑完全放空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入夜的宁静,接着是人们喜悦的交相祝贺声,被这氛围影响,何霜也不自觉地感到一份参与的高兴,可惜这份参与感持续没多久,她就迎接了一幕瞬间把她打回外来者的景象。
只见起先还在房间里帮忙的人们纷纷走出来,到院子中央,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约莫是孩子的父亲,他们一共七八人,聚集着,视线齐齐落在正对他们而坐的何霜身上。
何霜想当然地认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或许她是误闯了什么禁地,亦或是犯了什么当地的忌讳,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动,总觉得当下应该以不变应万变。
在这时,她头一个想到的,是找徐元礼。
像是听到她心声似的,人群密集处的后方缓缓走出一个人,白色棉麻质地的背心,蓝色的短裤,月光下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刚用一块白色方巾擦完手,向何霜走来时,他顺手将方巾丢在地上一个大圆盆里。
等他走得更近了,阴影几乎要笼罩自己,何霜立刻一屁股弹起来,压低声音问:“我是不是不该进来?你们也没人告诉我不可以进来啊——”
何霜话没说完,就被胳膊上突来的一股大力带离了原来的位置。
结果徐元礼竟然还拉着她往人群走。
“别说话。”他说。
何霜瞬间闭嘴。
院子里的人群并不像何霜想象的那样在意自己,当何霜被徐元礼带回队伍最后排,人群中高大的孩子父亲便朗声说:“感谢月神,保我一家平安。”
话毕,父亲抱着才刚出世的孩子一咯噔就跪在了地上。随着父亲的跪礼,院中其他人也一同跪下,咿咿呀呀、异口同声地说些何霜听不懂的话。
这显然是某种当地的仪式,何霜识趣地没有打扰,还有模有样地学习其他人的动作,向月亮拜了三拜。
仪式完成,何霜又被挤去一边。
先是生孩子的人家依次把徐元礼家人逐一致谢了一遍——也是在这个环节,何霜认出徐元礼的家人,威严的母亲、面色反而格外温和的父亲,一家人气质各异,在一起又分外和谐。接着,生孩子的人家用一张双人抬的竹床将孕妇抬了回去。那孕妇产后的模样丝毫不显得虚弱,走之前还中气十足地对徐元礼的母亲说:“明天都要来啊。”
孕妇一家离开,院子并没有马上空下来。何霜注意到,除去徐家人,还剩四个外人,都是看上去很健硕的中老年女性,孕妇刚走,她们就又忙着收拾起来,一会儿就一人抱着一盆衣物布料之类的东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