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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行人员告诉她,她要去的地方,在顶楼。
总统套房。
开玩笑,她第一次知道私人医院还有总统套。
她进去时,书房正有人起身关门,看起来像是秘书,里间男人搭在桌上的腕表一闪而过,无需细看也能看出的昂贵身份,有会议的声音,隐约的“融盛”、“傅总”、“投资”之类的汇报声传出。
徐菁心脏跟着一跳,心中隐约觉得不可思议,但下一秒,想起融盛写字楼顶层的绝佳地段,居然会开出一个新人工作室,想起突如其来的被辞退以及各方压力……
忽然在瞬间明了。
不是同姓,那么就是……
她居然不知道,路栀的男友是融盛的总裁。
看来有人生来就是命好。
如果早知道——
思绪中断,哪有什么如果,她被人带到卧室,路栀正放下手机。
“坐吧,菁姐。”她抬了抬头。
徐菁有些意外。
她过来是做了最难堪的准备,她甚至想过会遭受怎样恶毒的语言或者暴力,但她没想到路栀会这么冷静,或者,这么体面。
路栀不爱撕破脸,平静地问她:“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狭隘,深呼吸一番,这才说:“我弟的车撞了你,我过来看,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没错,但路栀也没接,就靠在墙沿看着她。
徐菁说:“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实话,那天我确实生气,又刚好看到你的车,所以跟他说让他跟着你,给你一点压迫,吓吓你。”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他绝对不会故意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行车记录仪也有显示,追尾是意外情况,他也骨折了,刚做完手术,是他活该。”
路栀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是他活该”这几个字。
她不说话,仍旧听着徐菁说。
徐菁:“他撞了才告诉我不好,说是一辆保时捷……你的委托律师和我联系过,我弟没有工作也没积蓄,跟车太紧才撞上,主意也是我当时失了智提的,理所应当应该我来赔。不过是限量款,我手头暂时没法一下拿出那么多钱——”
路栀大概明白了她的来意。
徐菁深呼吸一下,也觉得在她面前说这话十分难堪,在24小时甚至更早之前,她都绝对不可能相信,她会对一个小姑娘用这样的语气。
她递出一个U盘:“这是《恋爱方向》这个项目已经写好但还没公测的部分,我全部删档存到这里面了,我向你保证后期这个项目我不会再经手,赔款的部分,希望可以分期。”
路栀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菁说的应该是傅言商请的律师,具体怎么讲的她不知道,这钱,说实话分不分期她不在乎,她问:“你现在语气忽然变得这么好,是因为有求于我,还是因为,真的愧疚?”
徐菁一怔。
路栀说:“菁姐,道歉如果不是发自真心,说再多也没意义。”
徐菁就站在那儿,有血一直冲到头顶,她在这一刻觉得相形见绌,她看起来真的市侩又低级。
“分期可以,”路栀接过U盘,声音平静,“我需要道歉。”
“当然,这是应该的。”
徐菁说:“我改天会找个时间,带上我弟一起,然后正式向你道个歉。”
“我说的不止是这个。”
“我是说,《恋爱方向》的官博,你和郭方的公司,发微博,向你们抄袭的游戏道歉。”
……
…………
她甚至说的不是“我的游戏”。
徐菁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恋爱方向》确实抄了不止一个游戏,但大部分融的都是她的框架,剩下空的那些随便填了填,因为当时也没想做个怎样的内容出来。
她居然在为别的游戏一起发声。
徐菁察觉到自己的声带仿佛都在跟着颤抖,一直以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么小姑娘怀有如此敌意和偏见,她分明有这么多的闪光点,而自己居然全部视而不见。
门被敲了两声,随意松散,徐菁理所应当以为是秘书或医生,但转过头,方才坐在里间的男人居然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瓷碗。
怎么会不记得,但凡见过一面都会印象深刻的脸,是那时游戏展会,出现在路栀身边的男人。
路栀探头:“怎么了?”
“煮的银耳莲子,”傅言商道,“喝一点。”
他很自然地将碗搁在她手边的桌上,然后坐在她旁边。
看样子像是担心她不够心狠,提前到场,以备撑腰之需。
徐菁没坐下,此刻也显得有些局促,说:“可以,后期我也会退出和郭方的公司……”
谈话暂时中断。
路栀忽然被汤烫到,难以置信地转头问他:“怎么这么烫?”
“……没想到你会现在喝。”
“我怕不喝就冷了啊。”
融盛的总裁,未来的董事长,傅老先生的长孙,徐菁在心里推测他的身份,只看到身份尊贵的男人端起那碗滚烫的银耳莲子,慢慢拨动勺子,是在吹凉。
路栀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回徐菁身上。
“那希望你说到做到。”
徐菁其实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也没想到会如此难堪,这种难堪并非是谁施予,像是小偷在神像前被人格凌迟,本能让她还想说些什么:“如果你需要我以后退出游戏市场,我也……”
“没必要。”她说。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已经付出了,我不会紧咬。”路栀说,“毕竟我还是觉得当年,你来工作室面试三五次的时候,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
……
徐菁再一次感觉到心脏被剜开,好像被那年的自己戳得鲜血淋漓。
“市场的平台这么大,一个人跳不完一支舞,百花齐放才会更繁荣,”她说,“我不怕竞争对手,我也不是想杀死每一个对家游戏。如果有天你能拿着你亲手做的游戏,光明正大地拿来和我对打,也许那个时候,我会尊重你。”
谈不上原谅,也不会原谅,毕竟伤害就是伤害,背叛也是背叛,只是如果对方迷途知返咬着牙又站起来,她或许也会敬这是位值当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徐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徐菁忽然笑起来,虽然面色在光照下显得异常苍白,那笑里有抱歉和释然,或许还有一点点眼泪。
“看来我看错了。”
“你不是命好,”徐菁说,“你是本来就好。”
“剩下的我会处理好,道歉函也会发,最后还是跟你说一句抱歉,你的游戏做得很好,祝你未来更好。”
……
离开时,徐菁又看到方才那位秘书站在门口,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他叫她太太,然后说了个名字。
路栀在里间的声音有些苦恼:“啊,姐姐怎么知道的……”
徐菁脚步一顿,很快声音在她身后消散,她终于缓慢记起,路盈这两个字,似乎在新闻里看见过。
原来他们结婚了。
原来她家世这么好。
她居然没用这些来压过自己,哪怕一次。
*
等徐菁走后,路栀才知道,原来自己午睡时姐姐有打电话过来,是傅言商替她接的。
路盈过来看了看她,顺便带了厨师过来给她做晚饭,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什么事,主要还是傅言商受了伤。
路盈给她打电话,本来是想说当时在美国的事,见她都住院了,自然先没说,吃完饭嘱托她好好休息就离开,说等她好了再联系。
这一天都尤其忙,等姐姐走了,路栀又给他换了药,两个人洗完澡,已经十点多了。
她开着电视躺下,打算过一会儿就睡觉。
看着看着就想到徐菁,说老实话她也没想到,有天徐菁居然会说出,祝她未来一帆风顺这种话。
她仰头问傅言商:“你觉得曾经的竞争对手,恨不得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跟我说祝我未来很好,是真话还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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