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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槌(24)
作者:荆盼 阅读记录
姜怡妃看着他伞柄上泛白的指节,踌躇。
宋聿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姜怡妃的冷脸上,勾唇:“认识?”
“……”她稍稍移开视线,没有否认。
宋聿诚扯唇:“你想跟他走吗?莺·莺。”
听到宋聿诚第一次唤她小名,姜怡妃心神不安。
她怕有人会发疯。
对面的沈洵衹眸光渐冷,危险的预兆。
他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未变过。
姜怡妃镇下内里,思忖须臾。
在空气变得更稀薄前,她与宋聿诚拉开距离,笑着道别:“既然我朋友来了,不麻烦您送我了。”
您。
疏离感拉满。
宋聿诚面上风静云清,没有多问,只微笑地说“好”,做了告别。
他与沈洵衹擦身而过,两人互瞥。
乌云密布下,恍有腥风血雨交织一瞬。
这场雨,来得不怀好意。
第15章 带雨
雨淋淋, 天上阴沉沉的,水在挡风玻璃前如瀑般流淌。
沈洵祗要求她上车,她没有拒绝。
他们脸上没有多年未见的尴尬, 亦或是怀念。
恍是当年一次平常的接送。
她大学放学, 在校门口等到他,然后坐上车找本专业书消磨时间。
他比她大七岁,当时工作就很忙,自顾自地在一边处理文件,戴着耳机开会, 却总能掐点在到家前处理完事情,问她想吃什么。
她想吃什么, 她什么都不想吃。
却敢想不敢言。
车内悄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麝香。
脊梁延至大腿, 凡是贴在皮质座椅上的区域, 皆是沁凉一片。
说不清是从外到内,还是从内到外。
姜怡妃垂眸,一小截露在外头的手臂起了浅浅的鸡皮疙瘩,她面不改色地拉下袖口盖住, 目光仍然望着窗外的乌黑雨景, 旁道的车路过,尾灯粘着水甩出长长的红线,像倒掉的颜料。
后座中央微鼓,仿佛是一座荒漠小丘陵, 隔开东西两面, 伞斜靠座椅沿, 弯弯的柄手倾向她这端。
每听到一丁点儿异样的声音,她便瞥过去, 时刻注意着伞柄的方向。
“周鼎,空调关了。”沈洵祗关上笔记本,淡淡开口。
“是,沈总。”周鼎是他的秘书,与他同岁,勤恳又懂得察言观色。
姜怡妃印象里只与周秘书有过一次单独交流,在离开沪城前。
回忆着以前的事,感到手腕被人握了去,她没有很快甩开,目光淡淡觑向他。
四指被他轻轻裹上,沈洵祗摩挲着她的一处骨节:“凉了,怎么不说。”
弯曲拇指抵着他的虎口,把手拿出来,姜怡妃往窗边坐了坐,把被碰过的手藏在另一只胳膊下,捏成拳,面不改色:“沈总,到底有何事?”
她身侧的窗户飘着雨,淡眸长睫,语气疏远清冷,飘到沈洵祗耳里却不痛不痒。
他嘴角噙起,摘下眼镜:“莺莺,你以前喊我什么?”
“别用这个名字叫我。”姜怡妃蹙眉,感到胸口不适,提醒道,“我们,已经各自回归了。”
沈洵祗止语,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路灯开了,他低着头,暗黄的光透过防窥玻璃幽幽照在他身上,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眼睛。
良久,听到清脆的声响。
姜怡妃不自觉循声斜下眼,心惊了惊。
分明指骨之间撑着的镜片碎了一角,像冰面的裂纹,泛着虚弱的光。
沈洵祗抽出手,看了看指腹,宛如无事发生。
余光里的女人满目冷淡,与傍晚店里高兴的模样判若两人。
“怎么?”他从椅背上直起身,头转过去望着她的冷脸,忽抬唇讥笑,“那男人叫得更好听?”
“......”姜怡妃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一只手松懒地捏着镜腿,金丝框眼镜的影子放大几倍地倒映在驾驶座背后,沈洵祗语气里的不屑似乎也在放大。
姜怡妃盯着他把眼镜当做垃圾般随手扔在门兜里,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冷道:“玩得差不多就收收心吧。”
有些人做惯了上位者,总会下意识以自我为中心。
姜怡妃轻笑,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觉得我在和你玩捉迷藏吗?”
说话间,阴凉的脸上闪过一道黑影,窗外,隔壁快道有辆车体高大的SUV加速超过,黑色卡宴冲开雨帘,像凶猛的食肉动物正在夜幕猎杀。
飞溅的水花下是燕A车牌远去,号码她认识。
宋聿诚的车。
姜怡妃目光瞥向周鼎面前的仪表盘,箭头指在一百码。
按照卡宴远离的速度,宋聿诚可能顶着一百二十码的高压线狂奔。
这条高速通往的小镇人口不多,来往车辆稀疏,快道上相对比较空旷。
他在下雨天开得如此快,家里着火了还是赶着投胎。
可按照宋聿诚平时温和的性子,她觉得紧急事态的概率比较大。
姜怡妃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去掏手机,想发个消息问问。
手背突然一沉,被按在包里动弹不得。
她掀眼,沿着干净平整的西装袖子往上。
沈洵祗的手伸过来,身体靠着椅背,领口微微松开,领带歪斜地垂挂在脖颈上,状态慵靡,他目视前方的眸里印着大灯的光,像迸出的火星子。
他眯了眯眼,又看向她,轻松地笑了笑,回答起了上一个问题:“不是吗?”
这声笑里藏着一支锋利的箭,箭头磨的尖锐,像外头的雨丝。
姜怡妃屏息,感受到一股由男人散发的危险,后背是由外到内的凉。
傍晚迅速决定跟着沈洵祗走是为了防止他做出失格的事情。
宋聿诚是无辜的,不该被扯进来。
“是。”姜怡妃咽下慌乱,手从手机上挪开,从按压里拔出来甩了甩,无所谓地说,“沈总说什么就是什么,您高兴就好。”
她可以做到暂且哄住他,但不代表会给他好脸色。
女人垂眸活动手腕,身上穿着深蓝色的针织裙,是曾经很少见的成熟款式,眼睛里仿佛也少了许多当年的东西。
沈洵祗收手,玩味一笑:“行,那我们换个游戏。”
他想试试她的演技是不是也成熟了。
在姜怡妃淡然的目光里,沈洵祗用手拍了拍西装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漫道:“周鼎。”
周鼎从小就跟着沈洵祗一起长大,沈洵祗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基本都能猜出意图。
“好。”周鼎缓慢踩下油门,仪表盘的箭头一点点往右.滑,他咽了咽口水,全神贯注。
玻璃窗上的雨丝像被狂风吸食,往后飞去,推背感来得突然,姜怡妃不满地皱起眉头,抓住门上的扶手,质问:“沈洵祗,你要干什么!”
沈洵祗从容地坐着,双腿交叠,光影中下巴底下有颗细小的痣露出来,刀锋般的颌线扬起顽劣的弧度,眸中冰冷:“猫捉老鼠,刺激吗?”
汽车在彼时变道,路灯排排向后倒退,雨丝在周围群魔乱舞,汽车加速的长声撕开夜色。
背后投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有一搭没一搭在方向盘上轻点的手顿住,宋聿诚漫不经心地瞥向左边的倒车镜。
劳斯莱斯车前的雕塑车标在远处熠熠发亮。
“优雅玲珑的女神,醉心旅行。”
醉一点儿是微醺助兴,醉多了可就是容易犯浑了。
他挑了挑眉,如同夜钓的渔夫看到水上的浮漂在动,却保持姿势不动。
卡宴在视野里逐渐放大,车牌号码的每个数字显现轮廓。
姜怡妃强忍着恐惧,全程脸色保持波澜不惊。
沈洵祗这么做的原因,她很清楚:他在试探她是不是在意宋聿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