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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槌(19)

作者:荆盼 阅读记录


宋聿诚捏了捏她鼻子,起身拉她坐起来:“清醒了,姜总?”

“你蔫儿坏!”姜怡妃动了动脚,指控道。

轻飘飘的力道踢在小腿上,不痛不痒,这感觉久久没有退散。

宋聿诚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阳光照亮他的脸,瞳孔倒映碧蓝的天。

办公室瞬间敞亮。

姜怡妃揉着腰,曲腿侧坐着,紧身牛仔裤勾勒出曼妙身姿。

挑开打火机的金属盖,再扣上,宋聿诚靠向办公椅。

他像位审问人,低眸望着对面沙发上的女人:“清醒了我们就来具体聊聊怎么负责的问题。”

姜怡妃凝神觑他,眯了眯眼。

她下地,双腿交叠,也抱臂靠在沙发背上。

“建立长期的亲密关系,感兴趣吗。”

她不说情侣,也不说男朋友,这样会显得自己掉价。

宋聿诚放下打火机,把玩着腕上的玉貔貅,眼皮半敛着,暗忖片刻。

面色毫无波澜,宛如对她的提议索然无味。

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项目的谈判,一场对于亲密关系的博弈。

户外小鸟影子掠过玻璃,翅膀激烈震动,鸣叫声吹响比赛开始的金属哨。

双手搁在桌上,十指指尖相抵,宋聿诚终于出声:“我们不合适建立需要用感情付出来维系的长期亲密关系。”

平时向潜在出品人征集艺术品,姜怡妃也碰过壁,她不会马上气馁,在拍卖场上的槌子落下案前,都有反转的机会。

何况她现在想征集一个“人”。

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姜怡妃淡问:“理由。”

“别说我们不合拍,如果宋老师觉得不合拍,也用不着每次都接受我的邀请。”

宋聿诚轻笑,意味深长:“喜欢一个人一定是有需求的,心甘情愿大量牺牲自我的时间去满足对方的要求,我是说除了身体之外。”

“你需要的不是精神伴侣,我可以和你恢复以前的状态,但无法更近一步。”

“这是最佳解。”

“真是人不可貌相。”姜怡妃鼓了鼓掌,“宋老师心灵纯洁高尚。”

纯洁到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字理行间透出三个字:怕麻烦。

戏谑目光扫在他脸上,她冷嘲:“你们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分开的?”

宋聿诚神情不变:“姜总还不够了解我。”

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反问:“那你很了解我?”

宋聿诚摇摇头:“......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鸦羽似的睫毛颤动,姜怡妃挪开眼,不再与他对视,衬衫的下摆堆着褶,显得她有些仓皇。

宋聿诚收起观察的目光,掀开电脑,不语。

他给她时间整理心情。

两人认识了三个多月,或多或少能看出姜怡妃的心事。

喊她宝贝时,她过激的反应。

抢占主导地位的性子,刻意得像急于想证明自己不弱。

还有眼底一抹隐隐对男人的轻视。

她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发泄复杂的情绪。

他猜应该是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影响太深,所以没有释怀干净。

宋聿诚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处于空窗期,不是没有需求,只是没有找到精神上合拍的,他物质上都不缺任何东西,显得这一项尤为重要。

他相信姜怡妃也是这种人,但她在半途中迷路了,现在为了找到出口,有点失去理智。

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爱情,若与预期不符,指不定会加大她的伤痛。

他是在帮她冷静。

默了会儿,余光的倩影起身,走向门口。

宋聿诚抬眸:“去哪。”

姜怡妃弯腰拿起地上的包,嗓音平稳:“和小周弟弟们吃饭,我又没和你开玩笑。”

“吃什么?”

“鸭汤锅。”

几乎下意识的,宋聿诚冷冷吐出三个字。

“不准去。”

空气中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透着隐约怒气。

骄傲的人被撕开脆弱面,有时会恼羞成怒。

他理解。

宋聿诚看女人慢慢走近。

柳眉杏眼逐渐发大,眼底刚柔并济。

“不想建立长期关系又想管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姜怡妃撑在桌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笑容清冷,像雪山融化的水。

“宋聿诚,你在怕什么?”

怕她和别人睡了,背叛他们pillow friend约定。

还是......吃醋。

“放心,我暂且只爱喝老鸭汤。”冰凉指腹勾住他的下巴,指甲陷进皮肤,“鲜。”

人走茶凉,屋内陷入平静。

宋聿诚坐着,屏幕上的论文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

吸入的空气中有股幽幽沉香。

电话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电人:关女士。

他长吁口气,打开免提。

“聿诚,宗伯伯家有位千金想考燕都大学的历史研究生,你和小姑娘加个微信聊聊。”

宋聿诚拧了拧眉心:“我不是招生办的。”

“......臭小子。”那头听着不耐烦,喊道,“你记得回老宅吃饭!”

不等对面把话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目光投向门上的禁止吸烟标识,那是他之前嘱咐学生新贴的。

腿轻轻发力,椅子转向窗口,他点了根烟。

深邃平静的瞳孔里映着外面摇曳的树冠,烟雾铺开,模糊眼底的萧疏。

心脏撞在胸腔,剧烈活跃。

是啊,他在怕什么。

第13章 春潮

周五,宋聿诚如约去关家老宅赴宴。

沿着洄光动线走向主客厅,中式墙纸侧灯花交错,悠扬的钢琴声丝滑入耳,渐强渐弱。

熟悉的背影落在视野内,不由地放慢脚步,惶恐扰了弹曲人的兴致。

老管家从后面跟上来拿他手上的东西,看到他做了个噤声手势便了然退下。

压着步子往里走几步,宋聿诚在水墨屏风旁的墙上倚着,像是琴声洗涤了心灵,视线变得柔和。

装饰照明氛围温馨,落地窗倒映着女人的正脸,端凝富泰,她缓缓掀开眼瞥向玻璃上的他。

“回来了啊。”声调可远远比不上琴声友好。

宋聿诚浅笑着,望着她的指尖行云流水地滑过黑白琴键,高音转到阴沉的低音。

“宋少爷真是好大的架子,让所有人等你吃饭。”关山玥边弹边数落。

“学校开研讨会,孩子们好学,我总得帮他们答疑完了再过来,”宋聿诚接过管家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手,漫不经心回母亲的话。

余光撇到一组放在茶台托盘上的珐琅彩茶具,他下意识侧过去拿起来,杯盖上画着精细的桃林春鸟图。

身披蓝色羽毛的鸟儿仰望枝头的桃花,品种画得有点像鹩莺。

他平淡的眸光今日难得浅浅亮了亮,想到了昨天的课姜怡妃没来上。

关山玥望着儿子一身休闲灰衬衫,端茶掀盖,皱眉轻抿,秀俊的外表平添股少年老成。

她硬生生把“有本事你生个孩子出来给我看看”这句话咽了下去。

嘴里孩子长孩子短,搞得好像他真生了一个似的。

说了也没用,她儿子软硬都不吃。

手上的琴进了一小节悲伤的调子,关山玥摇摇头:“当妈的过生日,亲儿子没有第一个来送祝福,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宋聿诚把茶杯轻放下,嘴里微苦:“是您戏太多。”

“呵。”十指在低音区重重一摁,关山玥颇有女主人气场地起立,优雅挥手,“徐叔,叫大家一起开饭吧。”

老管家走在前:“好的。”

她曾担任过燕都第一乐团的指挥,当年也是城中名媛,岁月会在脸上留下痕迹,但关山玥自认心态永远如十八,气色好,精致打扮一下,有时候会在外头开玩笑,儿子比她成熟。

成熟是往轻得说了,明明是老气横秋。

“难怪没人要!”关山玥放下筷子,嫌弃地戳了戳儿子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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