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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哑巴(79)



霍述轻笑一声,看着自己骨节修长的手掌,“我再给您转一笔钱,够您在国外潇洒一阵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您回国,只怕会拖我后腿。”

说罢不待那边发作,淡然地掐断电话。

霍述打开一份名单,机械而漫无目的地刷新着。

街边正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曲目,人潮来往,出入成双,竟然又是一年平安夜。

万家灯火忽而迷离,车窗玻璃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细小声响,霍述抬眼一看,才发现飘起了沙雪。

白女士兴冲冲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倒忘了今天是她儿子二十四岁的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霍述忍不住回忆。

那时他正将林知言拥在怀中,轻声耳语:“我想和林老师在一起。”

那是他们恋爱的伊始,怀中人红红的耳尖真好看啊,像是雪地里的一瓣落梅,让人忍不住想凑近闻一闻,再轻轻咬上一口。

也只有林知言会在平安夜的大风里等上两个小时,只为送他一件毛衣,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了。

对了,手语的“生日快乐”怎么做来着?

霍述向来过目不忘,只稍稍回忆片刻,就能将林知言那轻快的手语复原……

只可惜动作虽然复原了,当时那种新奇惬意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还原。

霍述忍不住遐思,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拥得更紧些,让她一辈子都无法从自己怀中离开,再低头撬开她的牙关,吻到她窒息腿软为止。他会狠狠地欺负她,就算她哭着认错求饶也绝不放手。

“霍先生,您接下来是回江园的宅子,还是……”

司机等了半天不见霍述吩咐行程,只好自行开口询问。

霍述懒懒抬起眼皮,拿出手机翻找一番,然后丢给司机一个地址。

是一家心理咨询医院——霍先生这个月以来,找的第五家心理疗愈机构,但每一次进去坐不了五分钟,他就会阴沉着脸出来。

心理咨询所。

季婉和家里男人闹脾气,刻意推迟了下班时间。

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她直接无视,正百无聊赖地整理病例资料,就见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量板正挺拔的年轻男人带着满身寒气走了进来。

好帅!

这是男人给季婉的第一感觉,竟然比她家里那位还好看,差点以为是哪个流量明星大驾光临。然而细看之下,这男人的气质又过分地冷,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无形的冰刃割伤……

是个过分好看,却有些危险的男人。

季婉在心中做出猜测,随即关了不住震动的手机,拿出专业素养来,打招呼说:“你好,外面下雪了吗?风可真大呢。”

一般人面对心理医生总是有些抵触,话家常式的开头能很好地消除对方的警戒心,拉近距离。

但很显然,面前的男人并不需要这些套路。

或者说,他已经看穿了这些套路。

霍述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微抬下颌,平静而懒散地说了句:“我没病。”

“……”

见多了或郁郁寡欢、或情绪激动的客人,季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异类:从容优雅,自信笃定,绝对控场,仿佛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心态正常得不得了。

“谁说来这里的,就一定有病?”

季婉给他倒了杯热水,循循善诱,“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

霍述没有接水,抬起长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往沙发靠背中一靠。

“近来总是睡很晚。”他说。

“是吗?一般几点睡?”季婉问道。

“凌晨两点后。”

“那睡不着的时候,你都在干些什么呢?”

“工作。”

“工作……还有吗?”

这次,男人沉默了两秒。

他屈指抵着额角,眼睫半垂,仿佛回味着什么:“还有,想一个人。”

哦,还是个情种。

“想把她抓回来,锁在身边。”

“………………”

季婉决定收回自己的看法。

不正常,你很不正常!

第41章

从进修班毕业后的第三个月, 穷到叮当响的林知言终于迎来了事业上的第一个转机。

她用“长耳”的ID名称在社交平台上发表了一些作品,除了中规中矩的进修班习作之外,还有一组名为《山海》的创作, 题材取自中国上古三大奇书之一的《山海经》。

然而和传统画风中那些线条简陋的妖怪不同,她在参照原著形容的基础上, 将工笔走兽画与当代年轻人所喜爱的次元画风结合,那些怪异瑰丽的山海妖要么立于残破的高楼断壁之上,要么藏匿于末世的机械齿轮之间, 将古今的次元壁彻底打破, 形成一种奇幻和现实主义结合的怪诞美学。

这种莫名其妙却又震撼眼球的画风在网络上异常受欢迎, 小粉丝们亲切地称呼林知言为“赛博国画妈咪”。

林知言不太懂“妈咪”这个称谓,她才二十三岁, 就深感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冲浪速度。终于在她快要为艺术饿死的时候,一家老牌的出版公司找到她, 打算合作出版《山海》的画册。

第一本实体书,首印量和点数都不会太高, 在定稿后的第二周, 林知言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稿酬定金——不到两万元, 足够让她在深城过了一个舒服温饱的新年。

后来也有工作室找到她, 想将她签入旗下,再利用她“残疾人”的身份好好营销一把,未必不能实现利益转化。林知言素来最反感消费同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清高过后, 终将要面对现实,林知言又回到了为生计而熬夜赶稿的日子。

最迷茫的时候, 她甚至萌生过暂且搁置创作、去应聘聋人学校特教老师的想法。

这种捉襟见肘的焦虑一直持续到开春,林知言的第一本画册夹杂在众多网络写手的热门IP中正式上市。她的粉丝都是真实积累出来的, 粘性较高,加上画风推陈出新,销量出乎意料的稳定,一个月内首印八千册尽数卖完,出版社又紧急联系她加印了一批,连周边版权也一并买了去。

当然,林知言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本画册光是凌妃一人就买了五百本,全送给了她自己的亲朋好友,连四岁大的小侄子都没放过。

这一年,林知言卡里的存款首次突破了八万。

收到尾款的那天,林知言买了杯奶茶犒劳自己,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顺便找找下次创作主题的灵感。

次年,林知言创作了同系列的《中国百妖录》,依旧是奇幻融合现实的怪诞画风。继而又接下一部玄幻网络剧的海报设计,剧播出后小火了一波,林知言也算是在绘圈站稳了脚跟。

就当出版社让她趁热打铁再出一个同系列主题时,林知言却画风一转,花一整年的时间打磨,将纸本水墨和现实主义题材结合,创作出了以残障群体为主题的《想说的花》。

《想说的花》中又分了十多个小主题,譬如反映听障的《静》,黑白二色将画纸一分为二,正常人在白色的世界三五成群地欢笑着,一个女孩则独自行沉入寂暗如夜的海底;

反映语言功能障碍的《说》,则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开朗大笑着,而舌上却含着锋利的刀片;她画脸上有伤疤的毁容者,娴静的女孩温婉看向镜头,右脸露骨的伤痕开满了带刺的花……

这些画作一经流出,不少网友都在猜测“长耳”的真实身份,毕竟每个小主题都太过真实锋利,就好像作者本人亲身经历过“残障人士”的痛苦与无奈一般。

或许是题材太过现实,《想说的花》反响平平,林知言倒不介意。两年来,她的年收益稳步上升,已经完成了二级跳,暂时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正好沉淀下来搞搞真正有价值的创作——这种价值,不应该只体现在金钱的获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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