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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霍述弄得有些杯弓蛇影了,这样其实很不好。
霍述说送她,就真的只是送她。
司机将车开过来时,霍述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林知言却径直拉开副驾的位置,倾身坐了进去。
霍述沉默一秒,走到驾驶位,将司机赶了下来。
正在系安全带的林知言皱眉,下意识要下车,却被霍述按住。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坐一起?”
霍述眸色沉沉,像是蕴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我以为你回来是件高兴的事。”
他这样的人,分得清“占有欲”和“高兴”吗?
林知言倔强地同他对视,仿若一场无形的拉锯。仅是一瞬,霍述的眸光强制消融,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无害。
“就这样坐吧,再折腾,林老师就要迟到了。”
他坐上驾驶位,提了提嘴角,声音染着淡淡的倦。
车子一停到福利院门口,林知言就迫不及待下了车。
“下班我来接你。”霍述降下车窗,朝她说。
林知言双手插兜飞快地走,将那道期许的声音抛在脑后。
她不认为霍述真的痛改前非、对她爱得死去活来,这样突兀的转折,只有三流小说里才有。
好比实验台上的兔子咬了他一口,跑了,他得将她抓回来。
或许对兔子有那么一丝的怜爱吧,他安抚她的皮毛,笑着许诺:“我不会再用小刀解剖你了,我会对你很好,我们重新开始吧。”
然而林知言以人格立世,永远不可能成为那只被驯服的兔子。
……
凌妃:【言宝宝不在的第二天,想她,想她,想她。】
林知言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包,说:【让妃妃担心了,我真没事。都是成年人,知道分寸的。】
【你终于肯回我消息了!霍述那个王八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错看他了!】
凌妃昨晚吃了闭门羹,余怒未消,【不过你放心,他要挟不了你多久的。】
林知言还没来得及领会她这句话的意思,凌妃又发来一条语音:【言宝宝,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林知言想了想,回答:【先让小铃铛平稳渡过这段时间,其余的以后再考虑。】
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妃妃,我想拜托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我风格的插画单子,我想接。】
凌妃:【有倒是有,不过你已经有两份工作了,还有时间做插画吗?】
林知言:【闫婆婆生病住院,不需要我照顾,我手头暂时没有兼职的单。而且,我以后大概不会做助浴师了。】
凌妃:【也行,如果你想做插画的话我可以帮你拉几个商单。但如果只是缺钱,直接和我说就行,别把自己身体累垮了!】
林知言心中一暖:【是我自己想做插画。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走出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挣的钱靠谱。】
凌妃深表赞同:【太对了!以后我们就是网络画手界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林知言轻浅一笑,站在操场上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收敛心神,投入一天的工作中。
她又回到了舒适的领域,像是鱼儿潜回海底。
但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片领域,去一个更远的,不受约束的地方。
上完课回到小公寓,凌妃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冰箱里放着凌妃昨晚做好的那三道菜,用保鲜膜仔细封着,表面凝了一层极淡的油花。
林知言将菜取出来热了热,坐在书桌旁一筷接着一筷细细品尝,蚝油青菜有点咸,可乐鸡翅有点微苦,番茄炒蛋水太多,她却吃得无比舒心。
吃到一半才发现桌角压了张便利贴,是凌妃的字迹。
【言宝宝照顾好自己,任何时候都别忘了,你还有我们!
By妃妃飞飞】
林知言将筷子抵在下颌,没由来笑出声,笑着笑着,鼻根有些微微的酸热。
洗过碗,林知言躺在床上发呆,精神放松,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天色全黑,整个房间都浸润在墨染般的晦暗中,林知言恍惚生出一股被时间抛弃的空寂感。
她抻了个懒腰,摸索着打开灯,拿起小盒子里的助听器戴上。
摁下开机键,聒噪的门铃声即刻传来。
锲而不舍地叮咚叮咚,不知响了多久,她完全没感觉。
林知言慢吞吞下床,趿拉至玄关,拧开反锁,打开房门。
四目相对,霍述一言不发,平日的沉稳好涵养险些磋磨殆尽。
“我在楼下等了你一个小时,上楼按了十五分钟门铃。”
霍述平静地说着,自顾自进门敛目时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再不开门,我就要叫人来开锁了。”
【我想,我有选择什么时候睡觉的权利。】
林知言单手插兜,看了眼手机。
上面有八个未接电话,虽然没有刻意留存过霍述的私人手机号,但她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了。
【你要将我绑在身边,我可以奉陪,就当是上班族的合租室友,还不用交房租,挺好。】
林知言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这让她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的柔软,可敲出的字眼却没有半分温情,【但是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些,别试图入侵我的生活?闹得太难看,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室友?你是这样想的?”
霍述目光灼灼。
林知言压了压唇线,转身从床底拖出只行李箱,收拾衣物。
霍述,我感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哪怕只是骗我上钩的手段……
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宁可不要欠你这个情。
霍述握住了她叠衣的手,指节抵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轻轻扭过来,面朝着自己。
他静静凝视着她,眼波涌动,像是要从她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中剥离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他低头吻了过来,凶狠强势,急于确认什么似的。
林知言睁大双眸,猛然挣扎起来。
“不是这样的。”
霍述仍紧紧拽着她,艳色的唇微微翕合,逼问的态度,用的却是疑惑不解的语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幺幺。”
林知言仰头看他,被他攥住的手紧握成拳,咬紧牙关。
【以前那个林知言死在了人性的‘解剖台’上,你亲手肢解的她,忘了?】
她终于将这行字打出来了,压在胸口的那口气骤然吐出,一阵快意。
霍述的瞳仁微微一颤,怔忪般,连手上钳制的力道都忘了。
林知言趁机挣脱,身后的霍述仍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很久没有说话。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林知言不知道,也不敢去看。
出门时,霍述接过了她手中那只有些沉甸的箱子。
沉默着下楼,沉默着上车。
万家灯火煌煌,照不亮无垠的夜。
“要怎么样,你才能忘记观察实验的事?”
司机发动汽车时,霍述淡淡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太静的原因,他的声音有种寒烟将散的飘忽。
林知言坐在后座的另一边,脑袋抵着冰冷的窗玻璃,垂眸打字:【很简单,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霍述看着这行字,琢磨许久,然后抬眼。
“是要我以死谢罪吗,幺幺?”
他给出了一个离题千里的答案,抬指抵着额角,似是认真思考了这个答案的可行性。
“我不会自杀的,自杀是懦夫的行径,我很瞧不起。”
霍述轻轻抬眼,用一种从容的、探讨学术的口吻,认真地说,“但如果是你要取我性命,我可以为你制定一场完美犯罪计划,保证事后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你头上。当然,得在我把所有事情都了结后。”
他眼底蕴着浅浅的、纵容的笑意,仿佛在问:幺幺,我这个诚意够不够?
林知言的背脊发冷。
她不得不佩服霍家司机的心理素质,在听到这样疯癫危险的话语也只是略一手抖,车辆拐了个弯又很快恢复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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