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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雨(37)
作者:小岁时 阅读记录
但她在台上的样子,也是他前所未见的。
江奕白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闪出她先前身穿一条做工精细,刺绣重工华美的吊带连衣裙,恰如其分的收腰版型掐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完全外露的胳膊和小腿纤细匀称,肌肤光滑细腻。
她乌黑的短发被编出了造型,搭配无可挑剔的发饰和妆容,整个人照旧显得清透纯净,晨间清露一般。
然而双唇点上的那一抹朱红,无端赠予了她一丝成熟的,娇俏的媚。
含苞欲放的花苞,终于舒展了第一片花瓣。
思及此,江奕白喉咙有些干涩发痒,丢开苏打水的瓶盖,仰头猛灌,一滴不剩。
巩桐胃口小,啤酒更是没有碰过,全程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人聊天,时不时找机会瞥一眼对坐。
末了,以叶星冉为首的一行人或多或少显露了醉态,巩桐忙前忙后,照顾几个女生坐上出租车,自然落到了最后。
江奕白同样清醒,不知何时走来了她旁边,高大身躯挡去了一部分肆掠的劲风。
他声音明朗地开口:“今晚很厉害。”
巩桐意外还能得到他的赞扬,拂了拂被风吹得四散的刘海,不自觉地笑了下:“谢谢。”
江奕白:“一模考有信心吗?”
巩桐明白他指的是她能不能考进一班。
她思忖半秒,确信地点下了头:“有。”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十之八.九的学生成绩都定了型,能够跨越班级跳动的,尤其是朝向顶尖班级跳动的,怕是凤毛麟角。
巩桐考完最后一科英语,特意去老师办公室对了各科答案,和良好的自我感觉相差不大。
萧瑟晚风猖狂,亘古通今的月色却有无尽温柔,江奕白清浅笑开,一对显眼的梨涡落满了皎洁。
他直视她黑亮的,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睛,干净柔和的音色似是能混合清晖,消融凛冬:“一班见。”
巩桐分明滴酒未沾,回家却晕头晕脑的,平铺的硬质地板都像是化为了松软的云朵,深一脚浅一脚的。
她锁上房间门,第一时间坐向书桌,折了一只纸飞机。
里面记录的是:【今晚好像是我高中三年,不,是过去十七年的高光,江奕白看见了。】
【希望下一次高光是高考。】
【还有,下学期我能去一班,当他的同班同学了。】
巩桐对今日份的纸飞机尤为珍视,小心谨慎地放去木箱,带着满身雀跃,抑制不住的上扬唇角,做了一个甜香奶糖似的美梦。
三天后,学校张贴了一模考试排名,结果一如巩桐对江奕白坚定的回应,她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年级排名四十二,幸运地触及到了一班的尾巴。
也是年级上唯一一个,能在这种阶段,挤进一班的“传奇”。
高三这学期没有期末考,成绩公布后休息两天,便是寒假的第一轮补课。
和上学期一致,巩桐将在补课的第一天早上前往一班报道。
为此,难得可贵的休息日都变得不再需要,她全程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恨不得压缩时间,飞逝到星期一。
前一天晚上,她甚至罕见地失了眠。
窗外月色溶溶,巩桐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思索:明天就能去一班了,我跟得上他们的高强节奏吗?
老师会把我的座位安排到哪里?
能不能离江奕白近一些?
他好像没有同桌,我还能再走运一些,填补那个空位吗?
差不多凌晨三点才勉强入睡,巩桐次日照样六点就爬了起来。
由于没有休息好,她脑子较为混沌,空腹灌完一杯王洁平时喝的黑咖啡,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饶是如此,也影响不了她欢喜的心境。
就连王洁都瞧出了她的欣喜,笑着给她戴上好看的羊绒围巾:“今天要去一班了,这么开心啊?”
“嗯嗯,超开心。”巩桐笑颜灿烂,少有地在这栋别墅的公共区域暴露情绪。
不多时,由司机送到三中门口,巩桐双手拉住书包肩带,脚步迫切地迈过校门,直奔教学楼。
却在即将抵达的拐角处,入耳了校友的交谈声:“江奕白走了。”
“什么走了?”
“出国了啊。”
巩桐上翘的唇角一瞬间僵化,脚步不禁放慢,猜测是不是听茬名字了。
“怎么可能?我上周还在学校见到他了。”
“不信你去他班上问,听说他把班群都退了。”
巩桐眼睫快速眨动,大弧度地摇了摇脑袋。
一定是听茬了,江奕白说过不会去留学的。
她加快了脚步,逃离一般地远离她们,迅速爬上三楼,站到一班教室后门。
巩桐是裹挟快要满溢的期盼和激动而来,却再度听见了最无法面对的话题。
“啊,我的考神真的走了。”
“什么情况?这也太突然了吧。”
“不算很突然吧,他本来就是要出国的,而且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状态,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巩桐面上的愉悦弧度彻底拉成平线,愣怔地定在风口。
内里热烈讨论,讲得绘声绘色,确有其事,她却依旧不敢相信,一遍遍地在心底否认: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直到几分钟后,一班班主任前来,率先注意到她这个转班生。
年逾四十,头发花白的班主任和张老师一样亲和,挥手招呼她:“巩桐是吧?快进教室啊,门口站着多冷。”
如同初次涉足三中,巩桐被班主任安排到了最后一排。
她神情木讷地走过去,僵硬地拉开椅子往下坐,把书包放入桌肚。
她对这个位置何其陌生,又何其熟悉,是江奕白的同桌。
巩桐扭过头,望向左手边的空位,无论桌肚还是桌面都空空如也,一看就是被人清空了。
但她心底否认的声音依旧高昂,江奕白不是爱踩点来上课吗,指不定等会儿上课铃声打响,他就带着书本出现了。
然而,班主任走上讲台,第一时间提到了全班最为关注的问题:“江奕白是离开了三中,去国外留学。”
班上猝然哗然,炸开了锅。
巩桐的世界却顷刻转静,落针可闻。
“大家安静,不要太激动。”班主任用手拍了两下讲桌,拔高了嗓门,“每个人的人生选择不同,江奕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们也有,距离高考只剩一百天左右了,不要因为任何人影响了你们的未来。”
这一刻,巩桐不得不回归现实,承认一个事实——
在她耗费一年半,挑灯夜读,拼死拼活考来一班的时候,江奕白走了。
他分明对她讲过会在一班等她。
甚至在不久前,还和她说“一班见”。
数九寒冬的天气,教室窗户被同学们关得严实,空气流动不畅,巩桐胸腔闷堵。
她解散围巾,大口呼吸几下,艰难得像一只不慎搁浅,在河岸垂死挣扎的鱼。
她埋低脑袋,胡乱抽出一张数学试卷和草稿纸,抓起一支笔就开始写。
哪怕拿到了红色笔芯,她也浑然无感。
不知不觉,巩桐的眼眶发酸发红,草稿纸上的算式逐渐扭曲变形,留下一句鲜红刺目的:
【江奕白,你食言了。】
第25章 涂鸦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画圆, 神游天外的巩桐陡然回过了神,惶恐提起笔,盯向自己无意识写出的这句话。
她怔忡地瞅了几遍, 含了水光的眸子微微闪动, 嘴角牵出了自嘲的弧度。
谁说江奕白和她做过约定?
估计他那句“一班见”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顺口一说,转眼就抛去了脑后。
只是她天真妄想,一个人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