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之地(3)
“没事了。”
挂掉电话后,凌羽将衣服漂洗两遍用衣架撑好,拿着顶端有挂钩的小木棍,将衣服挂到上方悬空的铁丝上。
为了防止阳台积水,她将盆子放在湿衣服下面接着,水滴砸在塑料盆底,一时间噼里啪啦,像在下雨。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凌羽哼了两句英文歌,转头看向水池,它还会随时出现。
第2章 Chapter 2
半个月不算长,但凌羽的耳机在期间不幸坏掉,因此《红与黑》只听了三分之一,软件上显示八个小时零九分钟,这是巴拿马运河平均通过一艘船的时间。
仅仅一艘船的时间,她就有些爱上了于连,这是个脆弱又有野心的美人婊。
一起同住的姐姐买来了蟑螂药,它在几天后就发挥了效应,凌羽洗衣服的时候再也没有看见过老朋友们的身影。
距离九月份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凌羽终于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打工之旅。
她瘦了五斤,皮肤暗了一个色调,头发长了半指,银行卡里多了五位数的余额。
还是来时的旧箱子,没几件东西,凌羽拖着走了半小时才找到摩的师傅,花了十五块钱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这次凌羽选择了卧铺,不过比硬座好不到哪里去。
最上层的位置,护栏很低,床板极其狭窄,头顶是电视机,一直播放着无厘头的电影,火车开动时带着整个铺架摇动,凌羽紧贴着最里面,将被子推到外侧,闻到上面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熬时间最好的方法是睡觉,凌羽一路上昏昏沉沉,依次听到电影演员的台词、下铺男人放肆的打鼾声;火车几次停下又启动,她尽量避免喝水,但还是上了两次厕所,车上轰鸣的抽水马桶没让她清醒几分,凌晨时却又被空调冻醒。
凌羽只好把被子拆开盖在自己身上,饭点的时候有人用热水冲开鲜虾泡面,蒸汽断断续续飘来,反倒冲淡了被子上的气味。
就这样,回到宁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一点。
姑妈家的烧烤店离火车站不远,步行不到十五分钟。
姑父姓马,烧烤店的名字也简单粗暴,“老马烧烤”四个红色的大字隐匿在整条街道杂乱无章的招牌灯里。
夏天营业时间长,凌羽到门口时,外面最后一桌光膀子的客人才刚走,桌子上一片狼藉,啤酒瓶七零八落地倒在马扎下面。
姑父拉货的大面包车还停在旁边,车门大敞着,里面还有几箱摞得很高的啤酒,凌羽将行李箱扛起来放在啤酒旁边,又推开店门进去。
姑父倚在柜台上算账,感觉有人进来便抬头,看见是她倒不意外,双腿前后倒腾了一下,重新换了个姿势继续低头算账:“小羽回来了?”
凌羽点头,又喊了一声姑父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套上围裙,从桌子上拿了抹布进了后面厨房。
姑妈在后面厨房收拾,她在门口喊了一声姑妈,走到她旁边将抹布浸湿。
姑妈也围着围裙,手臂上戴着姜黄色的皮胶手套,把水池里的碗筷转动得稀里哗啦:“火车没晚点吧?”
“没。”
“吃东西了吗?”
“我现在不饿,”凌羽又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一个黑色大塑料袋,边说边往外走,“回去再说吧。”
将残羹饭菜清理,擦桌子,椅子桌子叠好放店里,最后放下卷帘门。
这套流程她做起来比在玩具厂工作更得心应手,之前每个周末和寒暑假的晚上,她都是这样度过。
拉上卷帘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姑父在前面开车,等待红灯的时候清了清嗓子:“小羽在莞城得待了两个月了?”
副驾驶上的姑妈替她应和:“可不是么。”
“跑这么远,肯定吃得住得都不习惯,还不如在家里。”
凌羽说还好。
“这个暑假饭店也忙,”绿灯亮起后,姑父开始启动车子,“又招了几个临时工。”
姑妈补充:“原本两个,现在走了一个了。”
“给临时工开的工资也不低,人家在这干两个月,还不一定比你赚得少。”
姑妈望了车内后视镜一眼,找补了一句:“这是什么话,赚多赚少,起码这是小羽自己的钱。”
凌羽不说话,她眼皮发沉,坐在面包车的中间部分,靠着她的行李箱,一低头似乎还能闻到身上残留的火车被子气味。
尽管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这个觉睡得也不安稳。
房间门锁早就坏掉,隔音也一般,凌羽昏昏沉沉间能听到姑妈在大声呵斥表弟马家明,紧接着有响亮的摔门声,安静了一阵之后,又飘过来劣质烟草味,随着烟雾过来的还有时有时无的对话声。
“四年,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加起来你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