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看得见(65)
赵小冬忙又叫住她:“你先别走。”
朱宜春回头问:“怎么了?”
赵小冬一副便秘的表情,抓耳挠腮憋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脸诚恳地看着朱宜春,说:“朱宜春,我喜欢你,咱俩谈恋爱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朱宜春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赵小冬大约知道了答案,心里一阵苦涩。但他面上仍旧若无其事,摸了摸后脑勺,说:“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吧。你好好学习,我走了。”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步,朱宜春忽然在他身后说了声:“好啊。”
赵小冬回过头去,看见她站在路灯下,笑得像朵颤巍巍的芙蓉花。
赵小冬激动得语无伦次:“那……那咱可说定了,你不准反悔。”
朱宜春点了点头:“不反悔。”
赵小冬咧嘴笑着,兴奋地搓着手:“你快上楼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朱宜春又点头:“嗯。”
赵小冬向她挥了挥手,转头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晚安,明天见。”
朱宜春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也许是因为喝醉了,她觉得自己轻悠悠的,像朵蒲公英在风里飘,飘出了校门,轻轻落在他肩上。她想着他,发现自己有点期待明天他来找她。
他们只有十七八岁,一辈子之类的誓言虚无缥缈,甚至有些可笑。但她确信,刚刚他向她表白时,至少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想跟她永远地走下去。
第三十一章 她依旧是爸妈的骄傲。
陈秋白读大学那年,随身听从世界上消失了,新世纪到来了。高考之后,父亲给她买了一只金色的翻盖手机和一只 MP3。
那是她人生中最闪耀的夏天。这年高考,她发挥稳定,最终以六百多分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好的传媒院校,专业还是当时最热门的新闻系。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镇长亲自上门,代表镇政府给她颁发了奖状和奖金。
爸妈脸上风光无限,在亲戚朋友间接连摆了好几场升学宴。每一场宴席上,她都像奖品一般被父亲巡回展览,接受溢美之词的洗礼。一时间,镇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信用社主任家的女儿考上了北京名校。
陈秋白对于父母这种赤裸裸的夸耀,倒也没有觉得反感。她十年寒窗苦读,翻山越岭,终于有了回报,成为了家族的荣耀。此刻她站在山巅,接受再多的赞美也是应该的。
十八岁的她,对世界只有粗浅的认知,大人们过分的赞誉让她产生了一种自鸣得意的虚荣感。她天真认为,高考的成功便意味着人生的成功,前路从此一马平川。
整整一个夏天,她都沉浸在一种虚浮的喜悦中,约上大院里的小伙伴尽情游玩,久违地找回了儿时的快乐。
她约的最频繁的是夏宇和周小敏。他们两个高考也都考得不错,夏宇考上了北京一所 211 经贸大学,周小敏去了一所省内二本。
朱宜春和赵小冬几乎没露过面。朱宜春高考没发挥好,分数刚刚过一本线,其实也能上个普通本科,但她沉默了几天后,还是决定复读一年。赵小冬本就考得不好,听到朱宜春要复读,也放弃了填高考志愿。
陈秋白不是没想过去找他们,但又怕他们觉得她在故意炫耀,思前想后,她最后只给朱宜春打了个电话。那会儿朱宜春已经回到六中复读,赵小冬也重回八中。
两人在电话里聊着天,朱宜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陈秋白说想她了,她也没什么回应。见面总归不大合适,陈秋白也没强求,两人聊了十分钟就挂了电话。
陈秋白虽然也为朱宜春感到遗憾,但没过多久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继续享受万众瞩目的暑假。
九月初,陈秋白的大学开学了,父亲送她去了北京。
父女俩一早坐大巴车去了火车站,父亲拎着行李包,陈秋白拖着旅行箱。箱子是父亲的,已经用了五六年,早已斑斑驳驳,陈秋白也不介意,满脑子都是对大学生活焦灼的向往。
他们坐的是绿皮火车,买的硬座票,颠簸了十个小时,到站时已是傍晚。
父女俩下了站台,来到出站口,远远瞧见很多学生举着牌子接新生。陈秋白往人群里扫视一圈,看见了自己学校的牌子,便跟父亲带着行李过去了。
两个男生热情地跟她说了声“欢迎师妹”,接过她和父亲手中的行李,带他们去坐回学校的大巴车。
师哥们都很健谈,路上一直问东问西,父亲不大会说普通话,只能用胶东话跟他们寒暄,师哥则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陈秋白跟在身后,心里尴尬又羞怯,一路上也没跟师哥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