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258)
宛如吞噬,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整座墙——整条走廊里,都溢满了属于他自己的魔力。
不, 那是赫德,自己踏入了赫德封锁的领域中。
他往后退,却撞到了画框的边角,尖锐的疼痛从肩膀后传来,他感知到视线,只两秒,错觉般消失了,站定了回头望去,画像上的女人依旧安稳地睡在梦中。
“要赶紧离开才行。”
唐诘对画中人的身份隐隐有些猜测,却又犹豫着无法确定,毕竟,无论如何,赤潮女王的画像上,都不该出现太阳,更不该出现太阳下的葡萄藤和麦田。
假如,这真的是赤潮女王的肖像,那么,是谁有资格将她画在画布上,装裱在画框中,用来点缀这条昏暗阴沉的走廊?
他迟疑着伸出手,大拇指擦过画框,粗粝的木刺在皮肤上刮过,指尖渗透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
往常时候,魔力就该自动调转起来,缝合掉这个意外出现的创口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体内的魔力却昏睡般,沉寂在身体里,倘若不是还能明确感知到走廊里属于赫德的魔力,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从巫师变回了人类。
“幻觉……不。”
他掐了一把手臂,感到鲜明的疼痛后,嘴唇颤抖起来。
伤口依旧没有消失,暗红的血液渗透在布料上,左肩后钝痛不止,浸润的触感从斗篷传递到后背上,尖锐的事实叫他无从辩驳。
——自己在恢复成人类?
凯瑟琳站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繁杂华丽的宫廷风格令人难以忘怀,她瞄准猎物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墙上的长条挂画,从烧成黑灰色的边角卷起褶皱,一直到最上方,吊挂在十字架上,脖颈捆缚着的红发女人。
画中的人一直垂着头,脸也隐藏在阴影里。她还穿着最后一次演出时的长裙,夜空般的黑色点缀着金色的星光,瘦竹般笔直的手臂上,布满了金色的鳞片,使她信徒献祭般的姿态,染上噩梦般的诡谲。
这幅场景确实曾盘踞在她的噩梦中,一次又一次。
脚步声出现,画上的情景似乎也随着新的客人加入,颜料像是倒入漩涡中,逐渐扭曲成新的画面。
凯瑟琳无声地望过去,望到那深不可测的走廊边缘,一双落后于时代的高跟长靴落入她的视线,接着长到膝盖的双排扣外套,系着巴洛克风格领结和花边衬衫,最后是点缀着翎羽和蕾丝的礼帽。
和她走入同一条走廊的男子是一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但这却丝毫不妨碍她猜出他的身份,他看见她的时候也仿佛愣住了,慢了一拍才看向两人之间,挂在走廊最中心的挂画。
不久前还捆缚在十字架上的红发女子换了一袭宽松的白色睡裙,姿态疏懒地倚坐在卧室的窗边,她似乎正望着阳台下穿流如梭的行人,街对面的巷子里,一个褐发蓝眼的男青年正迈入阳光下,抱着一束黄色的郁金香,放在鼻尖轻轻嗅闻香味,遮住了半张面孔。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凯瑟琳站在原地,遥遥地望着另一位和她一样没受到邀请的客人,她似乎想要笑,但最后却用力过度般,扯开嘴角,吐出喉咙深处压抑至极的音节:“父亲。”
乔治·威尔逊抹了把脸,意识到自己的伪装不知为何被这处空间洗去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他微笑叹息道,“我们应该从未见过面。”
凯瑟琳无言地盯着他,片刻,便收回目光,恢复冷静。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果断地判断。
“在时间倒流回原点之前。”
唐诘又一次跑回了画廊的起点,在体力的流失下,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他扶着墙壁,大口喘气,汗水湿透了眼睫,头晕目眩之下,无法睁开双眼。
“体力完全恢复成了穿越前的水准。”
他坐在地上,膝盖屈起,脚底蹬着地毯,手掌按压着腿部肌肉,痛得他一阵牙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钴蓝色的电光闪烁着在指尖流窜,感知着神经脉络里时有时无的魔力,唐诘皱起了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乱。
唐诘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的魔力时而充沛得像是要将神经撑爆,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炸开一样头疼欲裂,时而又像是完全感知不到般少得可怜,只能在指尖闪烁两秒便立即消泯。
同时,他的身体却又始终保持着人类的状态,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定格在了“穿越前一天”。
熬夜刷题的疲惫,久坐未起的酸痛,两小时前喝下的热牛奶在肠胃里翻滚,舌面上还覆盖着一层冰糖化开的甜腻感。
像是静止在那一刻,再也没有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