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10)
他实在拿不准她是真的交付了信任还是在试探,便回答道:“您说笑了,这天气,谁愿意出门呢?”
“快冬天了。”她喃喃自语,“我想喝奶油蛤蜊汤。”
“还没到冬天吗?”唐诘原先还以为,换算到现代,至少也是霜月了。
“还早呢。”凯瑟琳没精打采地,“我们可是在云层的夹缝里,底下的城市正在过丰收节呢。”
“糟糕。”她支起身体,坐正了说,“一提起丰收月,我就想去看祭典了——不如我们一块出去吧。”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吗?
劫掠了别人那么多人口之后,光明正大地去看祭典?
“您不担心被抓住吗?”
唐诘试图委婉地表示自己的担忧,尤其是,对方似乎打算带着他一起,这种情况下她一旦失手,自己肯定就要被当做从犯了。
虽然现在和从犯也没太大区别。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凯瑟琳茫然回视。
她居然是真的在茫然?
唐诘一开始还以为她在演,后来一想,对方根本没有在自己面前演的必要。
毕竟他现在虽然有了一定成长,但比起对方,依旧脆弱得像是个婴儿。
所以,这句话居然意外地真实?
他沉默了。
也许,对于一位真正的女巫,行踪根本不可能泄露吧。
可这样一来,自己想要逃出生天,不就更加像是痴人说梦了吗?
说到底,过去了三个月,虽然凯瑟琳并非每天都会需要人入药,但是他却已经开始对骨牌似的不断倒在他面前的死尸产生抗性了。
唐诘的人格正在发生不可逆的转变,这种转变已经明显到,哪怕他这个对心理学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够发现。
人是一种极易受环境影响的生物。
他和两个漠视生命的人在一起待了三个月,如果只有一个人,他还能说,是对方的观念存在问题。
可当三人中只有他的思想格格不入时,原本自以为坚韧的意志便像空中楼阁开始摇摇欲坠。
“您喜欢丰收节吗?”唐诘转开话题。
“丰收节有很多食物,有很多人,你大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
凯瑟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翻找着书橱里的物品,玻璃瓶撞击着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声,她喝下了一瓶淡金色的药剂,脚步轻飘飘,面色酡红。
“我可还没奢侈到能挑剔的地步,食物当然是越多越好,因为食物聚集起来的人也是越多越好。”
他因她诡异兴奋的态度而如履薄冰。
——什么是食物?
唐诘在这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起阿纳托利的判断,凯瑟琳真的是从人类巫师堕落而成的魔女,而不是天生的恶魔吗?
只要她还有一点属于人类的记忆、一点属于人类的认知,怎么可能将残忍的暴行随意挂在嘴边,仿佛感受不到半点重量,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拉住了他的手:“融入人群可是很重要的一门学问,一直待在我的羽翼下,等我离开后,你该怎么办呢?
“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你去认下路。”她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学下该如何成为‘人’吧。”
可自己原本不就是人吗?
唐诘暗中嘟囔,却不敢将质疑表露在外哪怕分毫。
他没有拒绝凯瑟琳的资格。
“如您所愿,老师。”
唐诘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那肯定很难看。
他的手背一片惨白,分不清是因为过于寒冷的天气,还是因为受到的恐吓。
哪怕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
凯瑟琳是杀了不少人,确切地说,她杀死的人兴许比战争里死去的人还要多。
但她在教导他上,确实称得上是尽职尽责。
可唐诘哪怕现在,想的还是背叛她的事。
她真的不知道他想要逃走吗?
不,凯瑟琳肯定知道,只是她很自信,这种自信和魅力毫无关系,虽然她的相貌确实极美。
她的自信源自于她的能力,源自她对他的掌控力。
她难道对待阿纳托利也会这样亲切吗?
不见得吧。
只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完全无法对她构成威胁,所以她大可把他当成宠物随意逗乐。
凯瑟琳是个残忍的人。
哪怕经历了三个月的相处,唐诘依然确认,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任何错误。
她残忍、冷漠,对权力和金钱没有任何欲望。
任何魔法的知识她都能信手拈来,无论是简单的清洁术,又或是复杂的祭祀仪式,在她的眼里仿佛没有秘密。
他毫不怀疑,她所有的时间和感情都献给了魔法。
但越是如此,越是对比出她对人的态度有多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