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雾色的温润感,叫人一眼觉得,那杯子日常拿来喝水一定非常合宜,不突兀,不抢戏,但每次使用都觉清喜。
那只杯子,陈清雾将其命名为“花与雾”,后来送给了孟祁然。
孟弗渊没见孟祁然用过,后来有次去祁然房间拿东西,见他将其单独地放在了一只镶了玻璃的木质展柜中。
展柜背后藏了灯,柔和净澈的白光,打在杯子上,恰能将其釉色毫无保留地展现。
孟祁然曾经非常喜欢多特蒙德队的一名波兰裔中锋,几尽周折弄到他的签名足球,也不过是和其他收藏品放在了一起。
足见他对那只水杯的珍视。
孟弗渊听见自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回神。
陈清雾换了一身衣服,紧身短款上衣,搭宽松阔腿裤,随意拎一只托特包。
她不在穿搭上费力,自身气质足以撑得起任何衣物。
沿途已是华灯四起。
车里气氛有些安静,但明显能够感知不如前回尴尬。
陈清雾出声:“渊哥哥你们公司在哪个区。”
孟弗渊报了地址。
“好像不算太远,开车大概……”
“半小时。堵车四十分钟。”孟弗渊看她一眼,“下回有空可以去参观。”
陈清雾点头:“好啊。”
他们浅浅聊了一些话题,那餐厅很快便到。
藏在僻静巷子里的最深处,很不好找。
孟弗渊提前订了座,靠窗位,餐布上放一盏纸质灯罩的灯,橙红光朦胧幽静,整体氛围恍如萨金特的油画《夜晚的餐桌》。
服务员递上菜单,孟弗渊顺手递给陈清雾,“看看想吃什么。”
陈清雾没客气,扫一遍菜单,点了两样,随即递给孟弗渊。
孟弗渊又添了两道,对服务员说:“帮忙备注坚果过敏。”
服务员点头:“好的。那我帮二位下单。”
陈清雾端起玻璃杯,浅啜了一口柠檬水,随即抬眼,看向孟弗渊。
“渊哥哥。”
小时候陈清雾会说话时,长辈让她就这么称呼他了,一直沿用至今。
她每每称呼“渊哥哥”时声调清软,孟弗渊只觉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旌微荡,显得可耻极了。
“嗯?”孟弗渊微微绷紧了脸色,应道。
“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陈清雾开门见山道:“工作室的租金,是不是你帮我垫付了一部分。”
孟弗渊一顿:“钱老师告诉你的?”
“不是,我自己猜的。”
她既然已经猜到,孟弗渊也就不否认:“撇开租金不谈,你对环境和条件满意吗?”
陈清雾点头。
“那就可以了。”孟弗渊语气平静,“我确实替你贴补了一些。祁然最开始玩赛车,我也贴补过。我长几岁,照顾弟弟妹妹是应该的。”他有意将言辞粉饰得分外堂皇。
陈清雾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推拒了倒显得扭捏,以陈孟两家的交情,用不着那样客气。
孟弗渊看她,“你要是觉得欠了我人情,正好可以帮我一个忙。”
陈清雾赶紧道:“你说!”
“我有个经营茶室的朋友,想定制一套茶具。”
陈清雾笑了:“这哪里是我帮你忙,是你帮我忙。还没开张就有订单了。”
孟弗渊补充:“无偿的。”
“开张第一单原本就要给优惠的,做得好了放在茶室里也是替我自己宣传。我没问题的,就怕你朋友看不上我的手艺。”
“那不会。”
陈清雾就说:“那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先跟他聊聊。”
孟弗渊点头,“我来安排。”
聊着天,菜已经上齐,两人启筷。
孟弗渊随口问起:“工作室还缺不缺什么?”
陈清雾放下筷子,刚要说话时,却见孟弗渊抬眼望向她。
“清雾,跟我吃饭不用这么守规矩,可以随便说话,我不是你长辈。”
陈清雾愣了下。
她不知道,是为了孟弗渊的这句话,还是为了他镜片后的目光,有种分明的包容的温柔。
好奇怪,以前怎么从没觉得,孟弗渊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陈清雾就将筷子提了起来,一边搛菜,一边说道:“暂时好像还没发现缺什么。”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东城我相对比你熟悉几分。”
他语气实则并不十分热络,但就是无端让她觉得,自己在东城确实好像有了一个可信赖依靠的人。
——她过去再害怕孟弗渊,也必须承认,在靠谱这一点上,孟弗渊无人能出其右。
陈清雾点点头。
之后,又聊了聊祁阿姨和陈妈妈带两位老人泰国之行的事。
印象中自孟弗渊去上大学以后,他们很少这样单独聊过天。
气氛远比她想象中轻松愉快,一顿饭竟不知不觉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