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怎么也擦不干净,他面上与颈上的裂痕变多,缇婴隐隐约约听到了鬼怪的呓语。
鬼气让周围气压变低,变冷。
鬼气吹拂在颈上,缇婴趔趄,后退了一步。
江雪禾闭目:“别怕,只是反噬。”
他的手被少女挽住。
脸颊冰凉,他感觉到柔软布料。江雪禾睁开眼,低头,看到缇婴白着脸,哆哆嗦嗦地,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
她不知在给自己壮胆,还是试图说服他:“师兄,我不怕你。”
他在她靠近时,心头蹿起火星,烧得江雪禾脑中一派红霞乱云。
江雪禾说不出话。他倚靠着藏书木架,头磕在古架上,低头看尘埃飞扬,少女安静又耐心地为他擦那些血。
缇婴惶然:“你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出去?”
她又想到什么,问江雪禾:“我们还出去吗?”
江雪禾没力气说话,缇婴以为他没听懂。
她压抑着自己的不安,让自己不去注意周遭有可能已经渗满的鬼魂。她挨着江雪禾,说服自己:只要我不开天眼,只要我不看,就没有鬼。
缇婴声音却带一丝抖:“玉京门如果和我是仇人,和你也是仇人,我们还拜师吗?”
她的手,被江雪禾抓住。
掌间微痒,缇婴低头,看到师兄枯白的手指点着她手心,写字:“拜。”
缇婴:“嗯?”
江雪禾耐心地写字:“我先去查一查你梦中事,以及这书中记载是否为真。这书出现的蹊跷,本只给掌教看的书,符咒不应被你轻易解开。
“其间种种,为兄都会去查。你切莫畏惧,也切莫打草惊蛇。即使真的有转世一说,前世恩怨,随尘入土,未必应该让今人吃苦。”
缇婴着急:“但是……”
江雪禾继续:“你且好好学本事。退一万步,纵使你真的查明所有真相,想与玉京门为敌,此时留在玉京门,探查门中情形,未必是坏事。”
缇婴一愣。
她发怔:“卧底啊……”
江雪禾屈在她掌心的手指颤了颤,没有再写字。
他手指搭在她掌心,忽然发觉她掌心的柔软,肌肤的莹润。甚至缇婴因为畏鬼而紧挨着自己,她贴得极紧,身上的带着甜味的少女香气,也若有若无……
察觉到这一点,江雪禾手指僵住,心中亦发觉失控。
他正要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时,缇婴侧耳聆听窗外动静,轻声:“师兄,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缇婴喃喃自语:“从刚才开始,电闪雷鸣的,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你我。外面好静啊……”
江雪禾屏息,也意识到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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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山主峰议事堂旁侧宗祠的玉阶前,大长老中,只有沈玉舒相候在此。
其余大长老都被关押,花长老与葛长老还有出来的可能,陈长老却绝无生还的可能。
和沈玉舒一同等候在外的,是巫神宫的大天官南鸿,与长云观的首席叶穿林。
沈行川的好友,观天山的杭古秋并不在此。那日玉京门之变后,杭古秋在与叶穿林的对阵中,虽然抗住了叶穿林,却好似受了伤。自那日后,杭古秋便一直养伤,未曾现身。
大天官南鸿是必然会出现在玉京门掌教的继位大典上——沈行川私下许诺他,只要巫神宫继续支持现在的玉京门,那么巫神宫与花长老的合谋,沈行川不会计较。为了让巫神宫满意,沈行川答应除名南鸢,让巫神宫带走南鸢。
叶穿林也必然会出现在此——葛长老虽筹谋掌教之位,但那日玉京门的惊变,不是葛长老引起的。长云观没有和玉京门真正撕破脸,而且在仙人虚影出现后,叶穿林便不再参与掌教之位的争斗了。
对叶穿林来说,玉京门背后的那个仙人真假,更重要。
叶穿林此时站在这里,是因他从玉京门的弟子那里听到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出事那天,黄泉峰赶去援助的弟子们大都死了。但活下来的弟子中,流出一个说法:当时死去的弟子们,活过来一瞬,帮他们一同开阵对付无支秽。
事后追问,弟子们都不确定,只称估计是看花了眼。
这世上怎可能有复生之术?
但是叶穿林知道,这世上,有一门法术,复生咒死,恰好与那些不确定的弟子们的说法一样。
叶穿林知道,一般人进不去黄泉峰,那里是玉京山真正的秘密之地。当日从黄泉峰出来的人,有两人,在今日要被沈行川收为弟子——
黄泉峰当日,是否有过“复生”。
黄泉峰当日,是否出现过“大梦术”,线索就在江雪禾和缇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