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慌张,羞涩,又想要。
缇婴伸出手要碰他睫毛:“我还要。”
江雪禾侧过脸躲开,将她乱碰的手指握住。
他温和:“听话。”
缇婴发怒:“你总要我听话,我难道不听话吗?我难受死了,我疼死了,你不帮我,不疼我,总是不让我动,不让我这不让我那,你太坏了,我讨厌你。”
江雪禾垂眼看她闹。
待她骂完了,他才道:“帮你疗伤,好不好?”
缇婴冷冷地看着他,背过身:“随便你。”
她身后很久没动静。
缇婴生气中,慢慢地开始心慌,生怕他不高兴了。她其实不想对他发火,但是他总惹她……她总是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冒火,就开始着急。
前师父总说让她控制脾气。
缇婴很努力了……
缇婴发呆一会儿,怯怯地想扭头,看一看师兄是不是离开了。
在她试图转身时,莹莹润润的雪,飘飘洒洒,落到了她身上,接着是识海。
清凉让她神魂为之一荡,有片刻清醒。
她欢喜:“师兄?”
师兄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听到江雪禾说:“别乱动,我帮你疗伤。”
缇婴便不动了。
她闭着眼,进入自己的识海,看着清润的雪花落入灵池,灵池中枯萎的沼泽,被雪碰到,起了些波澜。她舒服万分,因那凉而不冷的气息,十分依赖身后人。
雪花落在榻间,缇婴听到江雪禾几分缥缈遥远的声音:“还疼吗?”
缇婴懂事:“比刚才好些了。”
江雪禾道:“让师兄想想法子。”
缇婴却道:“不用啦……师兄,你身上的伤……”
她抱着被褥翻身,眼睛盛着水,唇角扬着笑,想关心一下师兄。
然而回过头,缇婴便看到空寂的帐子,只见雪飞,不见人形。
她怔忡。
神台一清,她受到惊吓,以为他被她连累得死去。她一下子从梦中彻底清醒,倏地坐起来,向飞雪伸出手:“师兄?”
青帐中,少女声音空空回荡。
神魂已然随雪融化,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能回答她。
缇婴呆一会儿,低头抱紧褥子。
短暂的清醒告诉她,这里不是梦,师兄应该是来了又走了……和梦不一样。
而且就算是梦也没关系的。
梦里师兄是仙人,仙人证道永恒,是永不会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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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梦术一次次施展后,在一次次做过梦后,渐渐的,缇婴开始能记住梦里的一些片段了。
她茫茫然然地想着梦中的魔女缇婴和仙人师兄。
那是什么呢?
是她和师兄的前世吗?
魔女缇婴和仙人师兄好奇怪,魔女说“喜爱”……什么叫喜爱?
是她看的话本中的那样吗?
是会生娃娃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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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洞天的江雪禾,睁开眼,便开始应对一道神魂消逝后的反噬。
在冰天雪地中,他乌发青衣,空寂万分,冷清万分。
他在识海中,看到四方枷锁的收拢,亦看到神魂上符咒的枷锁猖狂。
在被长老们发现前,他得对自己的神魂做些手脚,要让符咒枷锁的痕迹深一些——这样,那些人会以为他是受黥人咒反噬而受伤,不会发现他离开过这里。
他被黥人咒弄成今日这副模样,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要借助黥人咒来脱困。
可笑。
长此以往,他真的能摆脱这咒术吗……他得想法子加快解咒了。
他不能带着一身鬼魂的诅咒,去、去……
去做什么,他没敢放纵自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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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终于醒来一会儿,让白鹿野和陈子春惊喜万分。
白鹿野感慨自己的照顾有用,觉得必然是师妹冥冥中看他辛苦,才醒过来的。
缇婴虽醒了过来,却仍是昏昏沉沉,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她没精力回答白鹿野的问题,也没精神问师兄是不是来过……缇婴在傍晚时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病榻前,迎来了一位稀客。
沈行川。
她惊得想跳起。
却也只是“想”。
沈行川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虽一身端然,缇婴也看出他耗损了不少。
沈行川道:“过几日我登掌教位时,便会收你为徒。为师先来看看你。”
缇婴目光明亮。
沈行川问:“为何想拜我为师?”
缇婴犹疑。
她有了梦境一些记忆,对玉京门看法开始产生疑问,她甚至想逃离这里……但是,沈行川又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师父,她这么努力地从小乡村走到大仙门,一个梦境,不足以让她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