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89)
“怎么啦?”金以恒坐了起来,朝着此地主人问道,扶风之主一身烟云之色的衣衫,层层绫罗轻纱的袖口渲染了高雅的氤氲淡色,皓如明月,皎若清荷。
金以恒虚弱一笑,“凤教主不用担心,我从若黎回来时,不小心吸了两口他们的毒草,有点头晕,休息几天就好。”
凤华尹站在床前,眼神担忧地注视金以恒,尤其是额头那一处红艳,“公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想换件衣服,要扶风城里最时新的样子,还有城外的面和馍馍。”金以恒想了想说得毫不见外。
“好。”凤华尹微然一笑,“公子累了,尽早休息。有什么直接吩咐门外。”他边说边放下了床帐,退出了殿宇。
吕风林一路飞驰入了华盖宫禀告。
昭王在逍遥京中建有府邸,多年前为了陪伴年幼的赵元旭,高效处理政事,在华盖宫里设了殿宇居住。
殿宇坐落在宫中东面,宫苑里培育了昙花,每日一现,次第绽放,世间独有。
宫殿的南面是赵孞书房,竹叶掩映,曲水潺潺,室内墨香萦绕,上万卷轴整齐码放在书架上,伶人在帷幔后弹奏琴曲,袅袅琴声像丝缕熏香轻烟,仔细听才能真切。昭王一夜未睡,刚从安政殿归来,见了吕风林进来,就知道他事有意外,不易察觉的怒意在眼中一闪而逝,他徐徐入座,吕风林跪在脚下,将金以恒和凤华尹两人所做事无巨细一并说了。
赵孞脸色越听越忧郁,一贯温文尔雅全盘在手的做派消失全无,“啪”的一声,他抬手将案台上的青瓷茶杯摔得粉碎。
四大派,昔年拱卫玄尊尽忠职守的四大派早就没有了……赵孞以手扶额,不对,还有一人。
经历了一夜混乱,安政殿于破晓时清理完毕,宫中恢复了秩序。赵孞平复完千江倒海的情绪,理顺了思路,他掏出随身的巾帕,擦了擦手上的茶渍,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尔朱颀最近如何?”
吕风林连忙化力将地上的碎瓷拂去消失无形,“属下已派人驻守在平江乘龙,如果尔朱庄主这次出征南疆回来,定会及时来报。”
旭日阳光从窗棂竹帘的缝隙中投射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澄黄的光影,赵孞走到桌案前,捡起案上昨晚刚呈送来的各地奏报。他临窗而站,几缕阳光照在深色裳摆,窗外翠竹溪流,恬静祥和,不惹尘埃,世间大事只在手中薄薄的绢绸上,赵孞低头看着奏报,并未抬头,“尔朱颀岂会不知道你的细作?”内侍重新奉上了明前茶,“没有来报,就是没有归来。扶风,燕齐,暂且任他们两人去吧。明日你替我去趟平江等候尔朱颀。”
“殿下对尔朱庄主下什么命令?”吕风林问道。
“你只需要将他出征时这些大事说给他听,然后让他,”赵孞随手扔了奏报,回到了桌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然后扣在桌案,“看着办。”
吕风林领命退了出去。
赵孞来到了书架深处,“尊上都听到了?”
“听到了。”赵元旭答道。
他受了内伤,虽然没有性命大碍,但需静养数日,凌晨醒来时绝口不提与金以恒发生了何事,只对着守在床榻前的昭王深深作揖。“叔父。”他自请即日起跟随昭王勤勉政事,再不偷懒懈怠。
安政殿的书房须修缮,赵元旭把书籍都搬来这里,昭王与吕风林见面时,他正翻阅前朝旧事,数百年前门派争斗,无数英才自创招数,争雄魁首。
“我不明白叔父为什么放过金以恒和凤华尹,他们拒不奉命,应该押回逍遥京,略施惩戒。何况两大门派之主都在扶风,不利于叔父说的平衡各方力量,万一他们有异心,合力起兵该如何?”赵元旭摒弃了昨夜荒诞的事,他脸色发白,衬得剑眉星目尤其明朗。
“尊上问得好,私以为治国理政没有万无一失的对策,只不过是当世人的一时选择。尊上想押他们两人回来,可有谁能敌过他们两人战力?雷霆卫?况且野利蒙尘回了漠狄,战事一触即发,让他们两个守着扶风和锁兰山,表面上也能暂压漠狄锋芒。这些事还是交给尔朱颀吧,看他如何行事,我想他定不负尊上。”赵孞和蔼地解释。
“嗯!”赵元旭豁然明了,对赵孞道,“交给师父。有叔父和师父,再难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赵孞语气和顺,殷殷嘱咐,“不过是替尊上把烦心的事理一理,日后尊上独掌中原,如果能收服漠狄,天下一统,上无愧历代先祖,下布善黎明百姓,尊上一定是古往今来史书彪炳的明君。”
成为青史歌颂的明君,“明君……”赵元旭重复着,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内心思绪万千,中原为保玄尊政权独揽,只封三大门派,禁止其余一切门派私立,然而暗地里修炼人士不可计数,他们掩藏在绿林山野或蛰伏在兴盛之地,拉帮结派各自媾合,无时无刻不想要脱离玄尊统治,自成一家,恢复数十年前门派林立,各自为政,据守一方,财富独揽的旧制,焚花义军就是最大最具威胁性的一支。